鸾青羽求知的小眼神很清澈，能看出来她真的很想听懂，但真的听不懂。

  截教秉持有教无类精神，通天教主当年座下万仙来朝，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成仙，那必定是他老人家编写了一套通俗易懂的《猴子都能学会的修仙丛书》，而且即便是教傻子的时候，都一定非常有耐心。

  闻瑞立志复兴截教，自然不会嫌弃学生笨，越笨不是越显得老师厉害么！

  对于鸾青羽这样的理科白痴，他早就准备其他领域的教纲可以因才施教。

  “好吧，理的不行咱们来文的！”

  闻瑞挠了挠头道：“‘我思故我在’你能理解吗？把一切事物都想象成虚假的时候，这个进行思维着的“我”必然非是某种东西不可。”

  “喔……”

  罐子里的少女清澈的眼波终于流动起来，这代表她的思维终于开始运转了：“你说的‘我’是元神吧？我凝聚出的元婴，也就是元神雏形，也没察觉出元婴产生出灵智啊……”

  “啧，跟你谈的是哲学概念，不是你自身体验。”

  闻瑞撇撇嘴，这种一切以自身体验和感觉作为修炼指引的参悟方式，在修士中非常普遍。

  修仙者非常注重“天人感应”，自身修炼时产生的任何感觉，都要细细品味，认真思索这种感觉与天地大道某项规则的对应关系。

  “试想一下，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其实是某位神人的梦境，姑且就称那位神人作‘梵天’吧，你我都只是梦境中的角色。”

  闻瑞继续引导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区分什么是虚，什么是实呢？”

  “我掐自己的脸？”鸾青羽还真的捏了捏自己粉嫩的脸颊：“用力的话，真的很痛呢，应该不是做梦吧？”

  闻瑞头上青筋凸起，咬着后槽牙笑道：“那可不一定，你再捏捏看，要用力哦。”

  鸾青羽歪了歪头，不解地再次伸手掐脸颊，这一回她愕然道：“咦，怎么一点都不痛了？不止是脸，我全身都没有感觉了，摸起来好像不是在摸自己！”

  她身体可有无数纳米机器人，闻瑞暗中向贾维斯下令，让它操控这些纳米机器人暂时切断了鸾青羽的痛觉神经，将她变成了“无痛人”。

  “切断视觉神经、听觉神经、嗅觉神经、味觉神经、触觉神经。”闻瑞依此向贾维斯下令切断鸾青羽的五感：“启动灵识干扰器，全频带阻塞干扰模式，封锁她的第六感、第七感。”

  “我怎么了？好黑，好安静，我在说话吗？怎么回事？我在哪里？师兄，师兄！”

  罐子里的少女突然被封闭了一切外界感知渠道，却没被禁断语言能力，她受到极大的惊吓，好像溺水了一般叫嚷着胡乱扑腾四肢，叫声无比惊恐凄厉。

  “切断脊椎运动神经，切断面部神经，语言能力剥夺！”闻瑞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冷着脸继续下令。

  这一回，罐子里的少女彻底安静了下来，就好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先生，实验体1号这种状态要保持多久？”贾维斯问道。

  “人体对纳米级神经切断操作的耐受时间最多是多久？”

  “以前用定光仙宗的俘虏测试过，人体超过6小时会造成永久性神经损伤，同时伴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创伤。”

  “她是天才，天凤圣体什么的，应该更耐操一些，12小时吧。”

  闻瑞想了想道：“唤醒前通知我一声，这里暂时交给你了，如果出现心脏骤停、脑波紊乱的情况你该抢救抢救，该深度麻醉就立刻注射麻醉剂休眠大脑。”

  说罢，闻瑞就走到一旁的数据处理终端，认真整理起采集至顾长风与定光仙宗强盗团的战斗记录数据。

  那场战斗闻瑞预设了战场，宝船飞舟上装满了各式联网传感器，四周的空气中都投放了大量气溶胶形态的纳米机器人，远处更是巡航着数十架侦查无人机。

  那场战斗中每一个法术的释放，每一柄飞剑的移动，每一个“介子”量级的灵气变化，都被详细而准确地记录下来，庞杂的数据堆在那里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闻瑞要做的就是从浩如烟海的数据流中筛选出具有价值的关键信息。

  尽管这些数据贾维斯已经整理过一次，但仍旧杂乱无章，还需要闻瑞投入时间精力人工拣选、分析、重组，才能完美重现返虚境修士的战斗细节。

  数据整理非常枯燥，但闻瑞早已习惯，系统身体恒定健康，使得他持续工作身体不会劳累，地狱体验卡的无间地狱折磨，使得他精神对长久枯燥的耐性非常高。

  十二小时很快就过去，贾维斯向他发出了提示。

  走回罐子前，闻瑞向贾维斯下达了重启鸾青羽六识的命令，栾青羽就好像溺水之人突然醒过来，恍惚之间大声咳嗦，大口大口呼吸，结果又呛进去好几口培养液。

  罐子里的培养液并不是水，而是全氟化碳和多种化合物的混合溶液，呛进肺里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呛咳了半天的鸾青羽终于恢复了理智，她慌张地抚摸自己的身体，好像在确认自己到底还存不存在。

  “喂喂……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也能看到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启动牙疼程序，疼痛指数十级。”闻瑞可没闲心等她，直接下令。

  “嘶——好痛哟！”少女捂住腮帮子，疼得腿直乱蹬。

  “中止牙疼程序。”

  随着命令下达，鸾青羽这才安静下来，但仍是一脸茫然，很快她就注意到了罐子外的闻瑞。

  闻瑞敲了敲罐子，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将视线移向自己。

  “别说废话，牙会痛哦。”

  闻瑞语气很温和，循循善诱道：“刚才你失去五感六识，困于虚无般的黑暗中时，是怎么确定自己还存在，而不是彻底消失了呢？”

  “我……”

  鸾青羽怔然半晌，思索着缓缓道：“那时，我还能思考，我在想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想了好多好多，甚至无数过往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浮现……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思想可以怀疑思想对象，但却不能怀疑自身。我们可以对一切存在物进行怀疑，有一样东西却是不可怀疑的，那就是“我在怀疑”这件事情本身。”

  闻瑞继续讲道：“万物皆虚，真我不灭。你好好回忆下坠入无尽虚无时，一直思考的‘我’的存在感，这对伱领悟并突破返虚境界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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