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堇有很多王妃,大多死于非命,其中却只有一位姓韩的侧妃是无辜失踪。因为是王爷侧妃,所以当时也惊动了不少人,甚至在京城内外寻找了多天,直到萧云堇再次出征,这件事才算是被搁置了下来。

此后的一段时间内,虽仍有人议论,不过那位失踪的侧妃却一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那具在秋风苑中发现的无头白骨会有可能是那位韩姓侧妃吗？

苏如锦不知,只隐隐的觉得这件事有些巧合。为何这白骨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在徐清与颜如玉进门的时候出现？

这晋王府比着别的王府虽说有些冷清,可秋风苑毕竟是她与萧云堇大婚的场所,纵然下人再怎么马虎,各个房间总是要仔细打扫的。若那青砖之下压着白骨,他们为何没有瞧见？难不成,那白骨当真是与她们有缘。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竟不知不觉的就到了秋风苑的门口。因为院中的姑娘们都已另行安置,所以整个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静悄悄。大火染过的痕迹仍在,不过都已经被处理过了,只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还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管家原是站在门内的,瞧见苏如锦,这才迎了出来。

“老奴见过王妃,无双姑娘。”

“辛苦了！那位姑娘们可都安置妥当了？”

“回王妃的话,都已经安置妥当的,只是那位颜姑娘似乎有些不大情愿。”

“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既入了咱们晋王府,就要学着守这里的规矩。”苏如锦说着,往侧面的厢房瞟了眼:“那白骨在何处？”

“回王妃的话,就在西厢。”

管家说着,在前引路,才进西厢,便感觉一股凉意袭来。房中的物件儿,大多也都给清了出去,只剩下两张镂空雕刻的木床分别放置在两旁,而那具被发现的白骨,刚刚好就在两张木床的中间。

“无双。”

“是！”

苏如锦给无双使了个眼色,无双上前,仔仔细细的查看着那具白骨,一边查看,一边汇报着查看的结果。

“从尸骨表面的泥痕来看,应当埋在此处有一段日子了,而从白骨的体态以及肋骨的分布可以确定这是一具女性的尸体,年纪大约在14-17岁左右。脖颈处的断痕明显,且有明显的被刀刃切割的痕迹,应当是被利刃斩断头颅的。至于是活着的时候被砍断的,还是死了之后才被割掉的,目前还无法判断。另外,白骨的手骨与足骨相对完好,但是膝盖骨有粉碎的迹象,不排除死者生前曾遭受虐待。”

“府中那位韩姓侧妃失踪时,大约几岁？”

“老奴记得,应当是十六岁。”管家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着:“因为在那位侧妃娘娘失踪前,王爷还曾吩咐老奴去为那位侧妃娘娘准备生辰贺礼,所以老奴记得清楚。”

“那……”苏如锦犹豫了一下,问道:“王爷他可曾有虐待自己妃子的习惯？”

“本王有没有这样的习惯,王妃你还不清楚吗？”

不等管家回答,自苏如锦的身后便传来了萧云堇略有些不悦的声音。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正主儿抓了个正着,饶是苏如锦脸皮再后,这会儿也不大好意思跟萧云堇照面,可迫于他王爷的身份,她只能转过身,低着头福了福身:“妾身见过王爷！”

“本王可曾欺负过你？”

萧云堇走到她的跟前,停住脚,声音自上而下,里头明显带着些不高兴。

苏如锦摇了摇头,心中想着,若是只有动用武力才算是欺负的话,那的确是没有的。

“那本王可有什么举动让王妃误以为那是本王在虐待你？”

苏如锦又摇了摇头。

“既然都没有,那么王妃何故会问管家这样的一句话？”

“妾身……妾身只是在帮着王爷您摆脱嫌疑。”

“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误会王妃的一番好意了。”

“妾身不敢,妾身既是王爷的正妃,理应为王爷分忧。”

苏如锦说着,轻出了一口气,却冷不丁的被萧云堇给握住了手腕。

“王爷——”

才一张口,就被一股力量带向前去,刹住脚时,人已经依偎在了萧云堇的怀里。

“府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不去找我,却去找无双？”

苏如锦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萧云堇的这句话是质问还是关心。

“妾身没有让人去找王爷吗？”

苏如锦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芸香,那意思分明是在说:王爷的质问莫名其妙。

“你呢,为何不亲自去找本王？”

“妾身为何要去找王爷？”苏如锦越发的糊涂:“这上阵杀敌,是王爷的强项,可这验看白骨,不是无双姑娘分内的事情吗？况且,妾身已经命芸香将此时告知王爷,未免王爷烦忧,妾身自是要与无双姑娘一同来看看的。妾身去找王爷,又有何用?”

“苏如锦！”萧云堇几乎本能的在咬牙齿了:“你究竟是真傻,还是故意在与本王装傻？”

“王爷既这么问的话……”苏如锦为难的看着萧云堇,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来:“妾身是真傻！”

“呼——”萧云堇长出一口气。

苏如锦忙低下头,用力的抿住了嘴角。

“苏如锦,你难道不怕吗?”

耳旁的声音不大,但听的出来,萧云堇是在关心她。心中蓦地一暖,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眸子说了句:“活人妾身尚且不怕,又何惧这一具白骨。况且,妾身的夫君姓萧,他叫萧云堇,妾身再怎么着,也不能给自个儿的夫君丢人。”

苏如锦的这句话本是不合规矩的,可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这么说,而萧云堇似乎对于她的这番说辞也甚为满意。他轻轻搂了一下苏如锦,跟着松手,走到那具白骨跟前,问了无双一句:“可能知道死因？”

“回王爷的话,奴婢还需进一步验证才能给出答案。”

萧云堇点了点头,转身,唤了一句:“锦儿,过来！”

苏如锦一怔。

“站到本王这里来！”

苏如锦看了看他,轻咬着唇瓣走了过去。谁知才走到一半,就听萧云堇说了句:“无双要验尸,本王担心你会害怕。”

害怕？

害怕你个鬼！

她都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大半天的白骨,也没露出一丝一毫害怕的样子来啊。

可她是妃,他是爷,爷说的话,妃不能不听。

才走到萧云堇跟前,便听见他说:“有人在看你！”

苏如锦抬头,目光沿着小院溜了一圈儿,却并未看到萧云堇口中所说的“有人”。抬眉想要问时,发现他的瞳孔微聚,似有些寒意。嘴巴一抿,不再吭声。

在管家的协助下,无双将这具无头白骨移到了后花园里。在将白骨仔仔细细的洗干净之后,摆放到了一张竹席上面,然后在旁边挖出了一个地窖,里面堆满柴炭,等到柴炭将地窖的四周全部烧红之后,用工具将木炭取出,再将事先准备的好的白酒、酸醋泼洒进去。待到地窖中热气升腾,这才将放置着白骨的竹席抬放到地窖中,盖上草垫。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无双给管家使了个眼色,两人齐动手将白骨从地窖中抬了出来。

“这是在蒸骨头吗？”

萧云堇看了自个儿的王妃一眼,将刚刚端起来的茶水放回了原处。

红伞验尸,是仵作们比较常用的验尸手法。无双自幼跟着父亲长大,对于这些验看尸骨的手法自然十分熟悉,而苏如锦长在闺阁,虽在一旁默默看了半响,却仍旧没有看明白无双这是在做什么,她做这些奇怪事情的目的又是什么？待看着无双与管家将那一具染着浓重白酒与醋味儿的白骨抬上来时,便一时没有忍住的问了那么一句。

“回王妃的话,这是验看尸骨的一种方法,名为红伞验尸。”无双说着,抬头看了看天气,然后打开了一把红伞,走到白骨跟前,将红伞罩在了上面:“托老天爷的福,今日阳光正好,时辰也正好。”

“什么意思？”

苏如锦侧了侧头,去问萧云堇。

“无双是在查看白骨身上的伤痕,例如她腿部的断骨以及膝盖处粉碎的骨头,若这骨头断开处呈现红色,便说明是生前被打断的,反之则是死后的损伤。”

“结果呢？”苏如锦起身,走到距离白骨近一些的地方,然后不顾形象的蹲了下来:“无双你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死者腿部有几处轻微的骨折,其中三处是死后造成的,一处是生前造成的,还有一处辨别不清。另外,死者膝盖的碎骨也是生前造成的,这说明奴婢之前推测的基本正确,死者在生前曾遭受重击。若她真是失踪的那位侧妃娘娘,凶手或许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因为那位侧妃娘娘,十分的娇小玲珑。”

“娇小玲珑？”苏如锦默念着这四个字朝白骨上看了一眼。

起初看见这具白骨时她对白骨主人的身高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概念,可这会儿听见无双说了娇小玲珑四个字,再看白骨时,便觉得这具白骨很像是那种尚未长开的孩子的尸骨。就算加上头颅,也要比自己矮上许多。

她挑眼看了看萧云堇,脑海中竟幻想出他与一个半大点儿的孩子同床共枕的画面。

萧云堇的眸光一沉,轻轻的咳了声。

“本王的侧妃都是已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而且本王并未与其发生过什么亲昵的举动。所以,王妃你大可不必用这种略带指责的目光来看着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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