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蜀王府。

蜀王萧云琛在屋子中走来走去,犹如一只暴躁的笼中困兽。忽然,他停住了脚,快速走向门口,跟着将目光落在那个脚步匆匆走来的人身上。

“怎么样？”萧云琛急切地问。

那人回道:“扈大人死了,行动失败了！”

蜀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是怎么死的？晋王府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回殿下的话,扈大人应是服毒自杀的,在现场还留有一名刺客的尸身。虽被雨水打湿了,可在其身上仍发现了不少打斗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从晋王府里逃出来的。至于有没有被晋王殿下的人追踪,目前尚不可知。

另外,咱们安插在晋王府里的探子也传了消息回来,说晋王爷没事,晋王妃受了伤,至于伤情如何,也还在打探之中。”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本王折进去了一个扈忠,你们却连晋王府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形都没有打探清楚。再去查！”

“是！”

那人应着,匆匆退了下去。

“王爷何必如此紧张,今夜之事,原就是在王爷您的预料之中。”

蜀王妃自房内款款的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件披风。她瞧了眼院子里的雨,将披风搭在了萧云琛的身上。

“扈大人的死是必然的,只要王爷吩咐他做的事情他办到就是了,至于是通过怎样的方式,采用怎样的途径,都与咱们无关。”

“王妃怎么就知道,扈忠是将事情办成了？也许,他什么都还没有做,就畏罪自杀了。”

萧云琛说着,握住了蜀王妃的手。

“王爷……”蜀王妃娇嗔着靠在了萧云琛的身上:“这扈大人跟在王爷身旁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他这个人,虽办事能力不怎么的,个性呢又是瞻前顾后爱想东想西的。可越是瞻前顾后,想东想西,这舍不得的东西也就越多。王爷想想看,扈大人的家眷都尚在京中,他还指着王爷帮他善后,这事情若是没有考虑周全,没有办好,他会自杀吗？”

蜀王妃说着,眸光轻轻的转了转。

“所以,依妾身来看,扈大人必定是将王爷交代的事情给办了,至于办没办好,眼下他这个死人也做不了什么主张了。王爷您呢,也不必心急,先静待几日。就算扈忠他真的办砸了,也自由他的家人顶着,王爷您只当做不知道也就是了。”

“当真如此简单？”

“不然呢……王爷以为这件事情还能有多复杂？”蜀王妃舒展手臂,勾住萧云琛的脖颈:“这无论是以前的事情,还是昨夜的事情,王爷若是想要不知道,旁的人还能硬逼着王爷您知情不成？”

“说的也是！”萧云琛弯腰,将王妃给抱了起来:“幸好,本王身边还有一个你。”

蜀王妃咯咯的笑着,将头窝进了萧云琛的怀里。

“王爷,妾身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萧云琛将其安置在软塌上。

“这晋王爷与王妃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妾身身为皇嫂,也应当时不时的过去走动走动。要不,妾身明日一早便去晋王府,顺便也帮着王爷您探探口风。”

“如此,就有劳贤妃了。”

“这些都是妾身应当做的。只希望王爷日后大事若成,不要忘了妾身才好。”

“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本王最最珍惜的女人。”

萧云琛说着,便亲在了王妃的脸上,蜀王妃又是笑得咯咯的。

晋王府,书房内。

随着一道闷雷响过,无影将目光从已经燃尽的炭盆上移开。

“既如此,王爷您为何不动这个心思？”

“本王为何不动这个心思？”萧云堇的手在桌上轻轻的敲了两下。“无影,本王问你,你觉得当那九五之尊好吗？”

“当然好！”

无影回答的简单而干脆。

“为何好？”

萧云堇反问,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人人都想往那个位子上坐,自然它就是最好的。若是不好,旁人何苦要争？”

“也许你说的对！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可以俯瞰天下,掌握众生的生杀大权,可爬得越高,也就越显孤独。看似身边有很多人,其实真心的一个都没有。妻子、儿女、大臣,都在算计。这样的九五之尊,本王不喜欢,也不屑于去做。”

“王爷您是不一样的。”

“本王有何不同？”萧云堇挑眉:“本王尚不及父皇年轻的时候,他都抵挡不住的皇家宿命,本王又如何抗逆。无影,本王知道你的心思,可本王从未有过那样的打算。”

“王爷是没有那样想过,可旁人却未必肯信。哪怕只是为了自保,王爷您也总要为自己争一争才是。”

“不用再说了。”萧云堇摆摆手,从桌上的兵书夹页内取出另外一封信来交给无影:“放到那位扈大人的书房之中,既蜀王和这位扈大人想要将本王拖进这潭浑水里,本王若是不做些什么的话,反而有些对不住这两个人的一番盘算。”

“王爷,这封是……”

“蜀王与那位扈大人绝对不想要出现的一封信。”萧云堇扯了扯嘴角:“今夜之事,本王可以不计较,但身为人夫,本王不能不替本王的王妃讨回些公道。去吧,办仔细些。”

无影点点头,退了下去。

萧云堇起身,听到府中的打更声。此时,已是五更天了。

他打开门,见阿九撑着一把伞已经站在了门口。

四目相对,阿九微微低头,说了句:“芸香回来了！”

萧云堇点点头:“王妃那边如何？”

“过来之前,小的刚去问过。”阿九抬头:“王妃用了第一副驱除残毒的药,又吐了些黑血,如今正昏昏沉沉的睡着。无双在一旁贴身伺候,王爷您大可安心。”

“阿九。”萧云堇看着阿九的眼睛,问了句:“本王是不是错了？”

阿九抬头,不敢回应。

“若不是本王执意放那些刺客进来,若不是本王太过于自信,王妃她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咱们都没有想到的。不过,依阿九来看,这倒也是件好事。”

“好事？”

“王爷难道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阿九说着,又将头低了下去:“王妃舍身相救,倒是再一次证明了她与之前的那些王妃是不同的,也是真心实意对王爷的。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苏大人教给王妃的苦肉计。毕竟,若是没有那一根毒针的话,王妃身上的伤,也是要不了命的。”

“你觉得她是在装,是刻意用自己的身体来为本王挡刀？”萧云堇的眉蹙了蹙,脑海中又浮现刚刚的那一幕。他摇了摇头,说:“本王觉得不像,那个时候,她应当没有心思去盘算那些的。”

“时间还长,王爷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去了解王妃。”阿九说着,将伞罩在了萧云堇的头上:“王爷可是打算过去看望王妃。”

萧云堇点点头,阿九的脚步随着移动起来。

才到小院门口,便看见芸香躲在墙角处鬼鬼祟祟的移动。萧云堇给阿九使了个眼色,阿九将手中的伞柄递给萧云堇,自己则冒雨冲了过去。

听见踩水的声音,芸香一下子站在了那里。待看清楚是阿九之后,这才低着福了福身。

“都这个时候了,芸香姑娘不待在自个儿的房子里,在这围墙底下转悠什么？莫非,有人在这里埋了银子？”

“九爷真会开玩笑。”芸香嘴角抽了抽:“奴婢……奴婢只是有些不放心王妃,想要进去看看,可门口的守卫死活都不让进去。没有办法,奴婢只能守在这里,寻思着若是有人从里头出来的话。好歹,也能问个消息。”

“王妃受了些惊吓,又被刺客的剑挑破了点儿皮,眼下用了药,已经安睡了。芸香姑娘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毕竟是王妃身边儿的人,若是给淋病了,王妃明日醒来,也必会觉得心疼。”

阿九说着,故意给芸香使了使眼色。芸香倏地抬头,才发现雨幕里还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晋王爷萧云堇。这才忙的又低身,冲着萧云堇所站的方向福了福:“奴婢眼拙,竟没有看到王爷也来了。”

“王妃受惊,王爷自然是要近身安慰的。”阿九轻轻咳了咳:“这些事,不要与外人说。否则,传了出去,只怕外头那些人会说王爷堂堂一个将军,竟还舍不得自己的王妃受些皮肉伤。”

“这个无须九爷吩咐,奴婢自是懂的。”

芸香说着,又低了低身,打算离开。阿九借故,在她身上轻轻的撞了一下。待芸香离开之后,他才将手从袖口中探了出来,而手中赫然多了一样东西。

“王爷。”

阿九回到萧云堇跟前,将手摊开。一只深色的小瓶子,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里。瓶身有些润湿,倒不知是雨水淋的,还是之前一直被芸香握着,沾了她掌心里的热汗。

“拿进去,让无双看看。”

阿九点点头,将雨伞重新接了过来,缓步跟在萧云堇的身后,一块儿入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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