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伸手不见五指。

一黑衣人从墙上翻入农家院落,借着夜色推开了西面厢房的门。

“谁？”

黑暗中,孟意婵翻身坐起,连带着轻轻的咳了几声。

“是我！”

“佩儿！”孟意婵盯着那个黑影:“为什么要害我？”

“奴婢从未害过小姐,倒是小姐,只听了那晋王妃几句闲话就开始怀疑佩儿了。”佩儿说着,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将灯烛点亮。

“比起晋王妃,我的确更怀疑你。说吧,皇后让你来,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帮小姐。”佩儿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手指则摆动着桌子上的那些茶具:“小姐可知离京前,皇上曾召见过将军？”

“边城形势危急,我父亲乃是当朝的大将军,临行之前,皇上有所叮咛,也是惯例。”

“小姐当真以为皇上召见孟将军只是为了商谈边关的军情？”

“不然呢？”

“小姐待字闺中,早已过了女子最当嫁的年纪。这个时候,就算将军不急,皇上也急了。”

“我出不出嫁,还要皇上操心？”

孟意婵说着,又轻咳了几声。

“小姐是聪明人,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这些年,小姐之所以未能如愿,一方面的确是将军为了小姐您的将来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将军揣测到了皇上的意图,所以不敢轻易地将小姐你给许出去。我大梁的将军是不少,可真正能打仗的也就那么两位,一位自然是小姐的父亲,而这另外一位就是近些年才靠着战功起来的晋王。依着咱们皇上的心思,怎么可能允许将军将小姐嫁给晋王,这岂不是连带着将我大梁所有的兵马都搁在了晋王爷一个人的手里吗？”

孟意婵的脸色越发的白了。

佩儿说的这些,她并非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深想,也不能深想罢了。如今,佩儿竟当着她的面说了出来,这意味着,皇后是在有意提醒她,并且做出了对皇后有利的安排是吗？

“皇上的意思,你我都不能揣测,但你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将你派到我的身旁,自然是来传递皇后娘娘她的意思。说吧,皇后娘娘是打算如何安置我的？将我嫁给瑞王吗？”

“小姐若是肯嫁给咱们瑞王爷,那自然是极好的。可皇后娘娘知道,小姐是不愿意的。小姐与晋王自小都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的,瑞王爷也是。可自小到达,小姐都只愿意追着晋王跑,而不愿意搭理咱们瑞王。皇后娘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又怎么可能难为小姐你,硬是逼迫着你同意这门亲事呢？”

孟意婵捂着嘴,又连咳了几声。

“因为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所以皇后娘娘就要让我死！”

“哎呀呀,小姐想到哪里去了？”佩儿竟然笑了起来:“奴婢方才说了,小姐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的,皇后待小姐一如待公主一般的亲近。皇后娘娘既不愿意在亲事上为难小姐,就更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来要小姐的命。也不知道小姐的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莫非也是难为晋王妃说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不喜欢现在的晋王妃,但我孟意婵也不是个傻子,你别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对晋王府不利的话来。”

“佩儿不敢！”

佩儿说着起身,装模作样的福了一下。起身时,将手中的一个药瓶抛了过去。

“这是什么？”

“这就是佩儿给小姐下的药。”佩儿抬着脸,丝毫不觉得将这些话说出来会有什么不妥:“当然,小姐若是认为这是毒药也行。不过这毒药要不了小姐的命,顶多就是让小姐日日的病着,看起来身子不大好而已。”

“目的呢？”

“当然是为了小姐你好。”佩儿努努嘴:“这种药调配起来可是不简单,全天下也没有几瓶,皇后娘娘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来的。之所以愿意用在小姐身上,还不是心疼小姐,想要成全小姐的一番痴心吗？”

“将我害得病病歪歪的就能成全我的痴心吗？”孟意婵冷笑着,捡起那药瓶朝着佩儿就扔了过去:“要不,我也心疼心疼你,将这药赏给你吃。”

“奴婢命薄,可吃不起这么金贵的药。”佩儿冷着脸,将药瓶捡了起来:“小姐也先别恼,好歹听佩儿将话说完了。”

“好！今夜正好有时间,我倒是想要听听,你佩儿这张嘴巴里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花？佩儿是说不出来。佩儿能给小姐说的都是实话。”佩儿后退两步,又坐了下来:“小姐可知,皇上心中已为小姐选下了两位合适的夫婿？”

“原本是不知道的,可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孟意婵掩嘴,又咳了一阵儿。见佩儿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她也不再绷着自己,而是侧卧,躺在了床上。

“小姐一向聪慧,这个不仅佩儿知道,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佩儿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孟将军临行之前,皇上曾约将军密谈,有意将小姐指给瑞王或者是齐王。原因嘛,自然也是顾及着小姐的身份。小姐到底是孟将军的爱女,这怎么着也不能做侧妃不是。”

“难得皇上考虑的如此周全？”孟意婵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发冷的嘴角:“皇上属意瑞王和齐王,难道不是因为皇后和颜妃？”

“这种事情,小姐又何必挑明了说。”

“皇后娘娘知道我的脾气。一方面,娘娘她担心我会违逆皇上的旨意,不肯嫁给瑞王,另外一方面,她也担心我会从听皇上的安排嫁给了瑞王可这心里仍是惦记着晋王爷的。作为后宫中唯一敢与皇后争个长短的人,皇后自然也不会允许皇上将我嫁给齐王,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归属于颜妃。所以,她派你来,倒是真有可能是帮我。”

“自然是帮小姐成全您自个儿心事的。”佩儿笑着。

“皇后娘娘是当意婵傻吗？”孟意婵挺起身:“皇后不愿意看着意婵嫁给齐王,就更不会愿意看着意婵嫁给晋王。眼下,她的确会帮着意婵如愿,可一旦意婵出阁的危机过了,紧接着皇后娘娘就会派人对付晋王。到时候,意婵岂不是成了皇后娘娘的帮凶吗？”

佩儿的嘴角抽了抽:“小姐是不是想多了？”

“你觉得是我想多了吗？我倒觉得是我想的少了。若是你刚来时,我就多一些防范,又怎么可能会中了你的圈套,甚至被你掌控。”

“奴婢只是个丫鬟,小姐这罪名,佩儿可是当不起的。”佩儿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小姐只需再病两日,待到佩儿的谋划成了,自然会给小姐解药的。”

“若是我不愿意呢？”

“小姐还有旁的选择吗？”

佩儿说着,挑了挑眼。

“孟小姐当然还有别的选择！”

苏如锦挑帘,带着乳娘、无双以及阿九走了进来。

“晋王妃？”

佩儿莫名的心慌了一下。接着,只觉得身边窜过一阵凉风,手中一空,药瓶就落在了阿九的手上。她盯着苏如锦,略带紧张的说了句:“晋王妃既在外头等着,就该知道,佩儿是皇后娘娘的人。”

“是的,本王妃知道。”苏如锦点头,待见到佩儿脸上刚刚露出轻松的表情时,随即语气一转,又说了句:“可那又如何呢？这里是郊外,且是距离皇城很远的郊外,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况且佩儿你又不是打着皇后的旗号,光明正大而来的,若是不幸死在这里,好像也是蛮正常的哦。”

“你敢！”

“本王妃有什么不敢的？”苏如锦上前一步,直盯着佩儿的眼睛:“京城里头谁人不知,我苏如锦是个连晋王都惧内的王妃,我想要杀你,又有何难？你/死在这里,又有谁会知道。”

佩儿的脸色变了。

“解药在哪儿？”

苏如锦逼问,佩儿跟着轻颤了一下,但还是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发声。

“我问你,解药在哪儿？”

佩儿猛地抬头,眼睛里带了一丝丝的惧意。

“本王妃再最后问你一句,解药在哪儿？”

苏如锦已经逼近了佩儿,佩儿低头,想要往后退去,却被阿九扼住了脖子。

苏如锦眯了眯眼,给阿九递了个眼色。阿九随即制住佩儿的下颌,将手中的药粉全部灌到了她的喉咙里。佩儿一脸慌张,试图将药粉咳出来。孟意婵半坐在床上,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待看到佩儿着急慌忙的想要将那些药粉吐出来时,她的眸光开始变冷。

“佩儿你慌张什么？你刚刚不是告诉我,这些药粉要不了命,顶多只是让人病几日的嘛？”

“咳！咳咳！”

佩儿拼命的咳着,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有阿九在,她当然咳不出来。最后只能红着眼睛说:“我没有解药！我真的没有解药！但皇后娘娘有,娘娘说过,她不会要孟小姐的病,只需要孟小姐听话,她就会派人将解药送来。晋王妃,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真的没有说谎。”

“你如此惧怕这些药粉,这些药粉到底有何害处？”

苏如锦的眸光也变得森冷起来。

佩儿捂着喉咙,看向苏如锦的眼睛,犹犹豫豫,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据佩儿所知,药是不会致命的,除了会让人变得虚弱咳嗽以外,还会……还会使人不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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