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念儿眼中的那一抹亮光,苏如锦实在不忍心让他难过,于是点点头说:“好,念儿与我一起住在这里。”

“娘亲真好！”

念儿凑过脸去,吧唧就在苏如锦的脸上亲了一下。苏如锦顷刻间怔住了。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被人偷亲过,只是那种亲吻与念儿的似乎又有些不同。

萧云堇亲她,她心中会有恍然,会有无措,也会有害羞,可念儿却让她生出满心的感动。她轻轻搂了搂念儿,弯腰将他放在地上,一同放下的还有那半袋面粉。

念儿脸上蹭了一些面粉,看起来越发的可爱,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用手轻轻将那些面粉擦去。念儿“咯咯”的笑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小小的月牙。

“念儿,咱们先把面粉送到厨房好不好？”

“好！”念儿点头,小手却拽住了面粉袋子:“娘亲拿不动,念儿帮忙。”

“念儿还小,等念儿长大了,再帮忙好不好？”

“念儿不小了。”念儿身处三根胖乎乎的指头:“念儿三岁了。”

“才三岁,还只是个娃娃。”忍不住又捏了捏他圆乎乎的脸颊:“我的孩子,也跟你一样大,只是不知是不是也像你一样的可爱。”

“娘亲傻了吗？”念儿歪着头,指了指自己:“念儿就是娘亲的孩子啊。”

苏如锦露出一抹心酸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她不是念儿的娘亲,所以不能承认,可眼下,她也不能否认,唯恐伤了念儿那颗纯真的心。

“念儿想要帮忙是不是？”苏如锦将面粉拎起来,指了指靠近念儿的那个角落:“那念儿帮我抬着这个角落好不好？”

念儿乖巧的点头,一边走路,还一边絮絮叨叨:“娘亲不要小瞧念儿,念儿什么事情都会干的。”

“那念儿都会做什么？”

“念儿会自己穿衣服,会自己吃饭,会自己看书……哦,虽然上面的字都看不懂,不过伯伯说了,看不懂的就当是看画好了。对了,念儿还要帮爹爹研磨,看着爹爹吃饭,看着爹爹喝茶,看着爹爹睡觉,念儿很辛苦的。”

光是听着,苏如锦的脑袋就大了。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孩子,他爹爹怎么会如此狠心,让他去做这么多的事情。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念儿随后说出来的那一句话。

“爹爹还说,娘亲是被念儿气走的,所以念儿要把娘亲找回来。如果找不会娘亲,念儿就只能在外头待着。爹爹说了,外头坏人很多,会把念儿抓走的。可是念儿不怕啊,念儿这么可爱,坏蛋叔叔也会喜欢的对不对？还有,念儿很聪明,一下子就找到娘亲了。”

念儿说着,看向苏如锦,眼睛里满是得意的小眼神儿:“娘亲也觉得念儿很厉害对不对？”

苏如锦忍不住点头。

“反正念儿也不爱回家,家里虽然很大,人也很多,可是念儿觉得不好。念儿喜欢娘亲这里。”

念儿说着,手一松就改抱住了苏如锦的大腿。长裙上,顷刻间印上了两个小小的白色掌印。

“念儿爹爹是不是很凶？”苏如锦拖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努力的走进厨房,将面粉搁在了案板上:“爹爹对念儿总是很严厉吗？”

“严厉？”念儿眨巴着眼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是严厉,爹爹总嫌念儿长得慢,说只有念儿快快长大了,他才能好好的陪着娘亲。”

念儿认真的掰着指头:“念儿觉得爹爹傻,娘亲都被念儿气走了,他总要先找到娘亲,才能陪着娘亲吧。可念儿这么可爱,娘亲见了,一定舍不得念儿辛苦。所以,娘亲是要陪着念儿的。”

“念儿说得没错,念儿这么可爱,娘亲又怎么会舍得不陪着你呢。倒是你那个严厉的爹爹,不怎么讨人喜欢。”

隔壁,传来重重的喷嚏声。苏如锦抬头朝着窗外瞄了眼,心说,这人怕不是染了风寒吧,怎么喷嚏声如此大。才在心里念叨完,耳朵里便又听见了一道重重的喷嚏声。

厢房内,仆人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让苏如锦看了会忍不住叫出来的脸。

“主子这么大的喷嚏,也不怕吓到了夫人和小主子。”

男主人也揭下脸上的伪装,漏出一张带着三分憔悴的脸。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隔壁院落,问了句:“这三年,她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吗？”

“回主子的话,夫人自打离开京城,就在这永宁县定了居。这院落明着是夫人自个儿寻的,实际上,是沈先生在暗中打点。”

“沈衍也在永宁县？”

“沈先生的行踪,暂时还没有发现。只是这永宁县原本就有天枢阁的分部,在夫人来到此处之前,楚辛姑娘就已经到了。”

“楚辛在的地方,沈衍也远不了。”

“主子是在感慨还是在吃醋？”

主子眯眼,看向仆人:“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阿九不敢！”

仆人拱手,正是苏如锦三年都未曾见过的阿九,而卸下伪装的男主人,俨然就是这大梁的皇帝萧云锦。

阿九低头,后颈处便曝露在了微光中,一条深浅不一的疤痕从他的耳朵后一直向下延伸。

“我倒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东西。”萧云堇将目光从隔壁收了回来:“你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阿九不敢！”

“去吧！你在这里站着,反而惹我心烦。”

听萧云堇这么说,阿九才低头退了出去。他站在院子里,轻轻击掌,隐藏在各处的密探均露了个头。为防被苏如锦发现,很快就又隐藏了回去。

小厨房里,念儿扎着耳朵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苏如锦和面。听到击掌声时,他歪了下头,念叨了一句:“这么快,真够烦的。”

“念儿在说什么？”

“娘亲。”念儿露出心虚的笑容,快速地说着:“念儿在说娘亲的手好快,真够神的。”

“小小年纪,知道的词儿还不少。”

“那是,爹爹和伯伯天天都逼着念儿学,念儿再偷懒,也会记得几个。”

“好辛苦。”

苏如锦心疼的摸了摸念儿的脸,指尖上的面粉又粘在了念儿的脸蛋上。她觉得可爱,就先笑了起来。念儿一怔,在看到她指尖上的面粉时,也跟着“咯咯”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苏如锦说:“娘亲果然很可爱,念儿长大了要娶娘亲。”

“臭小子。”隔壁,正在冥神听墙根儿的萧云堇鼓了鼓腮帮子,“等你说服了你娘亲,我就让阿九把你带回宫里去。反正,那个人在,该教的总还是会教你的。”

“阿嚏！”念儿也打了个喷嚏。

“念儿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如锦不问还好,一问,念儿直接用手揉了揉鼻子,再抬头时,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乖,念儿这是怎么了？”

苏如锦手足无措地看着念儿,待看到一滴泪珠从念儿漂亮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的时候,也顾不上做什么点心了。她走到念儿跟前,蹲了下来。

她生了一个孩子,却从未做过娘亲。看着眼前的念儿,她虽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安抚的轻了,怕不管用,重了,又怕适得其反。正在纠结的时候,念儿竟朝着她伸出手,嘴巴一扁说了句:“娘亲抱抱！”

苏如锦眼睛跟着一湿,张开双臂,将念儿抱在了怀里。

“念儿为什么难过？”

“娘亲不知道吗？”

苏如锦一怔。

“伯伯说,母子连心,娘亲为何不知道念儿在难过什么？难道,娘亲的心跟念儿的不是连在一处的吗？”

“我……”

“念儿知道了。”念儿委屈的推了推苏如锦:“因为娘亲不喜欢念儿,所以才不知道念儿心里在想什么？娘亲是不是在生念儿的气,念儿不听话,才会将娘亲气得离开家,所以娘亲才不认念儿的？”

念儿一连串问题打得苏如锦无法招架,尤其念儿的眼圈儿还是红红的。

“没有,不是念儿想的那样。”

“那娘亲为什么从来不说娘亲两个字？”念儿嘟起嘴巴:“娘亲是不想承认念儿吗？”

“没……”眼瞧着念儿的嘴巴又要扁成一条线,苏如锦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娘……娘亲从来没有想过不要念儿的。”

“念儿就知道是这样的。”念儿伸手圈住了苏如锦的脖颈:“念儿是娘亲的心头肉对不对？真正把娘亲气走的是爹爹对不对？”

苏如锦想到了北疆,想到了萧云堇,眼圈儿跟着一红:“念儿说的对！真正让娘亲决定离开的是爹爹。”

“娘亲眼圈儿红了,念儿帮娘亲擦擦。”念儿拽起小袖子,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擦着苏如锦的眼角:“娘亲知道念儿刚刚为什么难过吗？因为念儿打喷嚏了。伯伯说,小孩子打喷嚏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娘亲在思念他。第二个,是爹爹在嫌弃他。念儿想了想,觉得念儿刚刚打得那个喷嚏是爹爹在嫌弃念儿。念儿心里难过,就忍不住想要娘亲抱抱。”

童言无忌,童言有趣,可苏如锦却笑不出来。她只是轻轻拥着念儿,在他耳朵旁边说了句:“那娘亲和念儿一起嫌弃爹爹好不好？”

“好！”

念儿脆生生的回答,小小的耳朵侧了侧。果然,他听到隔壁有人咳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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