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两分钟，宁天问的脸上都是挂着一层又一层的寒霜。

阎帝轻轻咳嗽了几声，转头看向宁晚，后者只是事不关己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那个，天问兄啊，生死簿我先借给你了，你用完要记得给我还回来哈，白判还叫我快点回去，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下次我再来你这儿喝茶。”说完，阎帝端起茶杯就是一阵牛饮。

待茶杯被放在石桌上之后，宁晚瞥了一眼，里面的茶水已经一滴不剩了，她撇开眼看了一眼宁天问脚边，在冬天的暖阳下，他的确没有影子的。

她兀自端起茶杯轻嘬一口，杀了那么多人的恶魔居然来自她这个没什么责任感的父亲，还真是……戏剧。

而且，她也没想到堂堂阎帝也有这么怂的时候，还老惦记他们家的茶，这个就更戏剧了。

所以人生啊，如戏，这也没半点说错的。

阎帝走后，宁天问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他给宁晚的茶杯里添了一些茶水：“那个……那家伙满嘴跑火车，他说的话大可以不信，纪经年的事，你别难过，能找我就帮你找回来，要是不行……世上那么多好男人，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就为了一个人走不出去了。”

宁晚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纪经年他不是一个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就跟我妈在你心里的位置一样。”

宁天问沉默了。

宁晚起身，面无表情道：“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得走了，我要去找纪经年。”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去救?”

“我可以先回宁家。”

“要是你在回宁家的途中出事了呢?”

宁晚这次没回答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台阶下面走去。

宁天问见状，赶紧跟了过去。

宁晚下台阶下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他跟在身后，立马停下步子转身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他。

宁天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怕你遇到危险。”

“谢谢，我心领了，我会提高警惕的。”说完，转头继续往下去。

然而身后的人却还是一路跟着，下完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宁晚才没忍住转身瞪他：“你……”

“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走吗?”

“我可以用空间撕裂。”

“这座山都在结界之内，空间撕裂用不了，要出了山才能用。”

要出了山才能用?骗鬼的吧！

宁晚冷笑：“那你刚才送我来的时候不也用的空间撕裂吗?”

“这个对我没用，毕竟我又不是人。”

宁晚：“……”这个她就无言以对了。

宁天问走到她面前，抬手虚空画了一个她熟悉的符号，他们面前立马就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

“进去吧，这是通向宁家主宅里面的。”

“主宅里面?”宁晚知道的能直接将空间撕裂开到主宅里的人，除了宁家九位老者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对了，还有一个——上次绑走宁家的鸭舌帽男人……

“宁家那次绑架案……”

“不是我做的，但也不能说跟我完全无关，我不好出面，这都是他们每个人应该经历的劫难。”

“所以你这段话我应该怎么理解?”说完，宁晚转头就走进了空间通道里，现在她除了这条面前这人提供的通道之外，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离了符纸和八卦袋那些东西，唯一能用的就只有这个通道了，偏偏她又不能在结界里用空间撕裂。

宁天问见宁晚接受了他的帮助，脸上顿时洋溢起了微微笑意，对自己刚才的话开始做出解释：“你们口中的徐半山是我的三魂七魄之一，所以不算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可惜的是，我不能亲手弄死他。”

“他……是怎么离开你跑出去的?”

“某一次我萌生自杀的念头时，因为发现了一些我控制不了的事情怕酿成大错。”

宁晚往前迈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皱紧，毫不犹豫地责了一句：“果然是懦夫，遇事就只知道寻死。”

宁天问的脚步因为她这话一顿，但很快又跟上了，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沮丧，宁晚根本没想转头去看他，所以也就什么都没看到。

没一会儿，宁晚就走出了通道，然而在出去的那一刻，她心跳突然变得有些慌乱。

静……很奇怪的静，她从未在宁家感受过的静。

宁晚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管宁天问是不是已经走出通道了，赶紧一手撑在长廊旁边的有一人高的栏杆上，一跃而过，顺着长廊往厢房跑去。

然而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一个人，这让她更加慌张了。

她想起上次宁家被绑的那些人，攥成拳头的手心顿时开始直往外面冒汗，等她跑到老头子们经常待的议事厅，推开门之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议事厅的十五张太师椅上，有九张上面都坐着人，从宁老大一直到宁老九，只是他们现在再也不能说话了。

每位老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脸色青白，嘴唇乌紫，嘴角有血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指甲也呈现出乌紫色，似乎是中毒死的。

“爷爷！”宁晚感觉自己小腿上软了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完全没有力气往前挪动一步。

“小晚，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发生……”宁天问正往这边来，在视线落到议事厅里之后，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果然还是到了吗……明明刚才都还……

“爸！”宁天问越过宁晚，直接扑到宁老大身边跪下，抓住老人已经冰冷的手，感受到老人手的温度，他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爸，儿子不肖，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将您孙女丢给您一个人带，而且死了还给您留下这么多麻烦，最后连您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爸……”

宁晚的视线落到宁天问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恨意。

她撑着旁边的太师椅站起来，有些歪歪斜斜地跑到宁天问身边，伸手就去将他抓着老爷子的那只手扳开，另一只手去拉他胳膊：“你出去！出去！要不是你，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一定是徐半山，一定是他……上次……上次就是他叫人……把我们宁家人绑了！”

宁晚泣不成声，她只知道自己暂时不想看见这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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