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农活的锄头，炒菜的锅铲，填饱肚子的馒头，压秤的秤砣，自留地里收回来的萝卜，还没种下去的大蒜，姥姥家人绣的虎帽  ……

这些都是高家抓周的东西。

“大姐叫高秤砣，二姐叫大馒，三姐叫大蒜，四姐高锅铲，五姐叫高帽子。”

这名字离谱到林知风都不知道从哪笑起：“这大名，还是小名啊？”

是够让人哭笑不得的。

“大名，上了户口簿的大名，不过我姐她们都看得很开，名字嘛，反正就是个代号。”

周春柳坐在人群中，看林知风在一群男人中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她夹在中间坐着就显得忸怩。

找着话语的间隙，她也说道：“我妈是生我在柳树下，就给我取的春柳。”

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大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赔两声干笑。

高算盘突然是想到什么来：“小风，我倒是挺好奇你的名字，知风，知道风对吧，你家里人咋给你取这个名字的啊？”

瘦平在边上打趣：“她妈在刮风时候生的她呗。”

徐漾也很好奇林知风这个名字由来，视线转着落在她身上，她双手来回地在篾片中穿梭，听着瘦平的打趣，也只是淡淡一笑。

“知风是一种草，知风草可以当作造纸原料，草根固土力强，也是重要的固堤保土植物，知风草植株柔软，鲜草适口性好还是优良牧草之一…”

高算盘没等林知风说完就抢着回答：“这还真的跟你一样耶，作用很大。”

徐漾反倒觉得，林知风身上很有野草那股劲头。

林知风不置可否笑了笑：“最主要是知风草是地上的星星，我爸就是研究天文的。”

“你是地上的星星，你弟是天上的星星，你们这些高知识分子家庭还真的是会取名字。”

高算盘说着冲林知风竖起大拇指，他是跟林知风相处越久越觉得她厉害，转头要问徐漾名字的由来：“大永，你名字咋来的？”

“你没完了是吧，让瘦平说。”

高算盘才想起来他都忘记正经事了，手肘推了瘦平一把：“瘦平，这是春柳，见着了吧，咋样吗？”

瘦平撩着眼又看周春柳一眼，她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也看不大清模样，不过无所谓，他没爹没妈，没挑别人的权力。

“我是都觉得好，就看她的意思咯。”

来徐漾家之前，高算盘跟瘦平说了大概的情况。

徐漾垫了三十块给周春柳他爸，才把周春柳带过来，如果能成的话，还得让媒婆再去一趟坑头周家，别人嫁女儿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

其实周爸也不算难说话，就是儿子生病，焦急心慌起来就有些冲动。

瘦平妈妈跟徐漾妈妈是好姐妹，一起结伴嫁到大阳生产队，瘦平妈妈难产死后，徐漾家一直都很照顾瘦平。

哪怕徐漾劳改三年出来，这份情谊他也没忘。

瘦平虽然没高算盘这么黏着徐漾，但徐漾在他心里跟亲大哥一样，他很感激徐漾还能想到他，能有媳妇已经不错，哪还有什么能挑剔。

高算盘又看向春柳：“春柳，你人也见了，觉得咋样？”

周春柳跟徐漾他们来的路上，高算盘就跟她说过瘦平的情况，她当时还以为说的是徐漾，所以根本不介意。

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在这给她留了个对象。

她悄悄瞟瘦平一眼，除了干瘦些倒是不难看，徐漾能垫钱给他讨媳妇想必关系肯定也很亲近。

现在她跟徐漾已经无望，那嫁个跟徐漾关系亲近的也行，她嫁过去就把日子好好过起来，就让徐漾看看她也不差，没选她，是他的损失。

“我觉得他挺好，我就喜欢他这种模样实在的。”

高算盘一脱嘴就来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就我跟大永长得不实在呗。”

说完被徐漾刀上一眼，他赶紧立刻掌嘴。

“既然都觉得行，那瘦平你把人带回去吧，跟你爷商量一下，让五嫂子找个日子去一趟坑头生产队，赶在年前就把这事定下来。”

瘦平听了徐漾的话就站起来，倒是周春柳很不自在：“我这才刚跟他见一面，我就要跟他回家啊？”

“你这过些天都成他媳妇了，你跟他回家怎么了嘛。”

赤脚跟三强也附和高算盘的话：“就是的嘛，你跟大永他们也没多熟啊，不也跟着回来了。”

这话堵得周春柳有些难堪。

瘦平见状也补充道：“你上我家跟我堂妹睡，你在大永这也没地睡。”

周春柳没吱声，她确实也就见过徐漾三次就跟他回来了，可那是她心甘情愿，徐漾怎么她，她都乐意，可这瘦平…

周春柳也不知道怎么回绝，怨怨的视线看向徐漾，他正低头帮林知风剪竹篾，明显已经不大愿意管她的事情。

徐漾也是跟她说清楚情况才把她接来的。

当时她头脑发热，以为跟的是徐漾，所以什么都答应，不过仔细想想再怎么也比嫁那老鳏夫强。

周春柳捋顺了心思，拎着包就站起来跟着瘦平走了。

三强跟赤脚还在那坐着，高算盘朝他们俩的屁股上各自踢一脚：“回家去啊，坐着干嘛呢。”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今天是什么日子，还在那凑着。

两人后知后觉，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赤脚小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要闹洞房呢？”

“大永的洞房你敢闹啊，我反正不敢。”

赤脚嘿嘿笑一声：“我也不敢，我这跛脚跑不赢。”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出院子，火堆那就剩下徐漾跟林知风两人。

林知风心无旁骛地编着她的簸箕，眼看着就要收尾，心思全在那几片竹篾上，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倒是徐漾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拿烧火棍挑了挑火堆，找了个话题：“猪板油我给你带回来了。”

林知风心思全在她的簸箕上，顺嘴就应一句：“哦。”

安静了一会，徐漾又去看林知风，她正使劲扯着篾条，小脸绷着，撅起来的嘴在火光的映照着盈着润润的波光。

徐漾猛地才意识到今天的自己很不对劲，从下午见到林知风开始，他就忍不住想往她身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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