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了雁儿，穆青青心情好了些。

山顶上枫林如火，地上铺着厚厚的叶子，踩上去咔嚓咔嚓响，走在其中颇有一番意趣。

穆青青走走停停，时不时弯下腰捡一两片枫叶，有红得像火的，也有不是很红的，还有带着点儿青色的。

不一会儿就捧了一束。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远处飘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声音哀怨凄婉，令人感慨万分。

穆青青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搭了一个戏台子，周遭围满了人。

温天禄凑过来，奇道：“这是何人请的昆曲班子？听唱腔似是小艳秋的当家名曲，《桃花扇》。能将她请来的人身份定然很不一般，上回我央求了半天，小艳秋都不肯来……”

他平日里时常混迹秦楼楚馆，请姑娘们听戏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对这些曲目都很熟悉，听见小艳秋的声音，一时之间心神有些躁动。

“要不咱们去瞧瞧吧。”温天禄迫切提议着，早就将可怜的雁儿抛诸脑后了。

穆青青睨了他一眼，瞧这副德行就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了，看来那小艳秋倒有几分气节，并非以权势相逼就能请得动的。

她倒也很想一睹芳容。

“那就走吧。”

看热闹的人们将前排围得水泄不通，只有最前面三排有护卫守着，没人敢靠近。

“牧川哥哥，这是我昨夜熬了一晚上给你做的香囊，请你务必收下。”苏茉将一只香囊递过去，上头绣着一对儿锦绣鸳鸯，“等日后我入了摄政王府的门，这便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宁牧川看她眼睛红红的，倒真像熬了一夜的样子，但他可并不打算收下这个香囊。

她趁着自己昏迷不醒，便搅弄风云的帐可还没算呢！让她多举一会儿，也算是给她个小小的警告。

苏茉手都举酸了，宁牧川依旧没什么反应，反倒不急不缓地喝起了茶，与一旁娇杏道：“备上栗子糕了吗？”

娇杏欢快一笑，“备上了。”

看来少爷心里还是有穆姑娘的，这栗子糕是姑娘最爱吃的。

今日若非她托孟离告诉少爷，穆姑娘会来栖霞山的消息，就凭苏茉的本事，少爷恐怕还不肯来呢。

过了一会儿，小馒手里拿着一串儿糖葫芦跑过来，悄声跟娇杏说，“穆姐姐来了，只不过身旁还跟着八王爷。”

娇杏额头冒出细汗，姑娘也真是的，没事儿带那个混不吝过来做什么，这要是被少爷瞧见了……

宁牧川耳力极好，自是立即便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眉心紧蹙，捏住茶杯的手暗暗使劲。

青青这个丫头，就真的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自己吗？一点儿都不顾惜那几日的情分！她把他当什么了，泄欲的工具？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宁牧川恨得牙痒痒。

甫一抬头，就见温天禄挤到前面来了，眼不错珠地盯着台上的小艳秋，还时不时往台上抛媚眼儿。

他唇角一勾，有些鄙夷，“你竟为了这种男人离开我！越是得不到越是珍惜，难道我一心一意对你是错的吗？非要叫我身边多些个莺莺燕燕，你才会珍惜我？”

耳边传来苏茉的声音。

“牧川哥哥，是这香囊绣得不漂亮吗？我知道我绣工不好，可这也是我学了很久，努力了很久才做出来的，里头还加了茉莉花粉呢。”苏茉有些黯然，酸痛的手臂几乎快举不动了。

正在她想要放弃时，宁牧川忽粲然一笑，亲切地将香囊接了过来，和颜悦色道：“茉儿，辛苦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苏茉有些受宠若惊，牧川哥哥一定是回心转意了。

只可惜她并没有发现十步之外的穆青青。

穆青青此刻顶着一张惨白小脸儿，内心酸楚地看着眼前琴瑟和鸣的一幕，那一句温温柔柔的茉儿，更是令她心痛万分。

他果真如传闻一样，要娶苏茉了。

宁牧川唇角勾笑，挑衅似的看着穆青青，十分享受地欣赏着她现在吃醋的表情。原来这个小丫头真的会吃自己的醋啊，看来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牧川哥哥，你是更喜欢龙井，还是更喜欢乌龙？”苏茉想趁着宁牧川心情好，多与他增进增进感情，然而对方却跟个聋子一样，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望着别处古怪地笑。

苏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竟看见了穆青青，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她怎么没跟温天禄在一起，反倒独自跑到这儿来勾引牧川哥哥了，不！她绝不能让她把牧川哥哥抢走。

“牧川哥哥！”苏茉抱住宁牧川的胳膊，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不如我替你将香囊收起来吧。”

她拿起宁牧川随意放在桌子上的香囊，往他怀里塞。

宁牧川虽不悦，但也没有阻止，因为他看见穆青青的表情越来越沮丧，眼睛红红的，似乎还泛着泪花。

哼，既然你弃我于不顾，那我便要也让你难受一番，叫你知道本王这几日心中的苦。

教训少了，怕你记不住，更怕你下次还敢随意践踏本王的真心。

苏茉的手如灵蛇一般，不老实地在他坚实的胸膛处摸索，将自己的香囊放进去后，又掏出一个旧香囊来。

上头绣着一簇兰花，做工精巧，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香囊。

是当日摄政王寿宴，穆青青送给皇后的，当时被宁牧川踩在脚下，后来她又发现宁牧川将香囊捡起来亲自清洗。

只是没想到，他竟还日日将这个破东西收在身上。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与宁牧川硬碰硬，只能徐徐图之，于是隐忍道：“这香囊都旧的褪色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如就让我替您丢了吧！”

宁牧川脸色一沉，没有说话，但骤降的气温令苏茉十分惶恐。

她果然说错话了，可是这句错话她却不得不说。

见对方面色实在不虞，她试图转圜道：“若是您更喜欢兰花图案，那改日我替你绣个一模一样的来吧。”

本以为宁牧川会斩钉截铁地拒绝，可他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他快速将那只旧香囊抢过来，朝着远处使劲一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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