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

华大商场一开门，一大波一大波乌压压的人挤了进商场大门。

便衣同志和十个安保人员维持秩序都被拦住，只能扯着嗓子喊：“大家不要挤，都能买到，华大商场库存很足！”

任凭大家喊破了嗓子，大家都没人听！

他们可都是从二三十年的困难时期过来的，他们可太知道票券在手里，没东西可买的后悔心情！他们不想要再体验一回！

他们可打听清楚了，甬市的供销社和商场都被买空了，他们还跟着宣传单来他们东海县抢货！

他们能认输？！

“这个不容易脏的藏青色粗棉布的给我来半匹，还有那个牡丹花的给我来五尺！”

“我女儿今年要结婚了，我要那个大红色的，也来半匹，我有票，能用吧？”

……

江涣看着五十个服务员手忙脚乱，忙打电话到县一院找余妙音。

江涣：“江湖救急，华大这边人手严重不足！”

余妙音：“我哥已经带着他的同学们来帮忙了！”

江涣：“那就好！我还发愁上哪儿去找那么多识字的。”

挂了电话后，江涣就拿出了陈今弛早准备的红马褂，这还是陈今弛管警所借来了。

幸亏陈今弛早料到会有今日，早有准备，要不然那么多人进来，他都不一定认得全。要是有人冒充营业员浑水摸鱼可就损失惨重。

等余哲带着他的同学们一到商场门口，江涣就人手一个红马褂分了下去，还顺便登记了名字。

“同学们，我们老板说了，不会让大家白干的，每个人都有工资！”

余哲的同学们欢喜地窃窃私语，“哇！那我们赚了钱，是不是可以当生活费了！我爸说大学不给我生活费，那我是不是可以拿这个当生活费！”

江涣给每个同学安排了一个带教师傅，都是高中生学习能力都不差，学了一两个小时就能自己上手招呼客人了。

八月十二日，华大商场应大家要求早开门一小时。

临到中午，江涣找到陈今弛：“光这几天仓库就空了一半，再卖下去，我怕货不够了。”

托容叙的传单的福，甬市的老百姓不少跑来东海县抢货的，今儿个消息传出去了，隔壁县的也来了些人。

“等关门后，多带一些人去火车站拉货。”

“这么快就到货了？”

“你以为我每天收账都把钱拿走做什么？只不过新货还没有这么快下来，这一批全是瑕疵布料，算是给老客户的福利。”

陈今弛到沪市后，辗转见了国营纺织厂和其他大厂的销售，问了价他就知道这八万块钱，没办法让他翻倍赚回来！但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又实在不甘心。

他偶然打听到国营纺织厂因为瑕疵率过高连续三年都被上头点名批评。如果不将瑕疵品处理掉，恐怕厂长都要换人当。

正好纺织厂的销售主任与厂长是师兄弟的关系，通过他的举荐，厂长立刻接待了陈今弛。

陈今弛开口就问瑕疵布料的价格，厂长报了个七折的价格。

陈今弛又问，如果全部吃了呢？厂长一听陈今弛是真有这个意思，也不再多说，直接带着陈今弛去了仓库！

整整四仓库的瑕疵布料。

“这些布料质量都没有问题，这两个仓库是老厂长遗留下来的，因为仓库起火灭火的时候不幸将这些布料沾了水，老厂长因为纺织厂损失惨重引咎辞职。这布料就烂在我手里，也成了我的问题。

还有两个仓库是因为这两年引进新机器，一开始大家不熟练总有工人操作不当造成布料花纹不对称这种小问题。机器更新换代快，瑕疵品也越来越多，这不就堆成了四个仓库。”

陈今弛先检查了沾了水的仓库，大概是因为抢救及时，这些布料沾水的面积并不大，但是可以拿来做窗帘桌布完全没有问题，要是遇上手巧的，完全可以拼接或者绣个花。

陈今弛一边检查，一边问：“七折没有人要吗？”

“厂里的员工有不少想要的，不过他们要不了整匹布，他们要挑肯定要挑好的，好一点的被挑走，剩下的就更不好卖了。所以我就压下来不让卖。”

陈今弛视察了没问题后，直接砍了对半的价格，厂长忍痛答应。

厂长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到清点货物的时候，陈今弛会雇佣了二十个大娘来盯着，还请了两个记者。

“小陈，这批布被烧焦了。”

“小陈，这批布颜色都褪了，应该是泡过水的。”

“小陈……”

一句句小陈听得厂长眉头直跳，还有记者全程摄影。

厂长原本想要欺负陈今弛年轻人心高气傲，想着点货的时候让厂里的工人帮忙点货装货，趁着陈今弛顾不上将一些损毁的厉害的全给装车底下，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按照半价卖出去。

谁想，陈今弛这般精明。

为了拿回录像带，厂长只能答应陈今弛以瑕疵布料为抵押，欠账给陈今弛发了四仓库的新货。

至于瑕疵布料，还是半买半送！

五折的价格买了瑕疵品，那些泡废的损毁严重的全送。

在陈今弛回来前就先把瑕疵品拉到火车车厢里，只等陈今弛和厂长两个电话就放行。

陈今弛收了钱，就给纺织厂厂长打了钱，瑕疵品才能顺利放行。

而陈今弛受伤，也是运货去火车站的路上爆发的冲突。

陈今弛醒来后没有追究抢货之人，也没有追究是谁把消息放出去的，大家都是聪明人。陈今弛算计厂长在先，被人算计也认了，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也让纺织厂厂长忌惮。

他到底只是一个厂长，说白了也是拿着工资干活的。再加上容家的公司出手打压，厂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格外殷勤地来探望陈今弛。

陈今弛半点儿不在乎地跟他谈笑风云，倒是让纺织厂厂长刮目相看。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思和魄力，将来必不可能是池中物。

纺织厂厂长有意卖好，还给陈今弛介绍了沪市的日用品厂长，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厂长。

还以自己为担保，帮陈今弛半买半欠地倒腾了不少东西。

他作为厂长，也自然清楚其他厂的瑕疵品，帮着陈今弛低价弄回了不少。只要不是他一个人低价卖瑕疵品，上头也不会只点名批评他。

陈今弛对谁都没有提这些，他资金有限，人脉有限，拼的只有一个“狠”字。

只要闯出去了，积累了第一桶金子，他就能站在顶峰！

等到商场关门，江涣请了便衣护行，将所有的瑕疵货物拉了回来，按照陈今弛的要求，按照损毁程度不同打折出售。

最便宜的就二折！

毕竟这些都是送的，抛去运费，卖出去的就赚钱。

……

河浦镇，国营商场办公室。

“主任，我刚刚打听到华大商场正从火车站拉货，全县城的大货车都会喊去帮忙了，还有便衣持枪开道。”

“不就是一个私营企业，还敢叫华大！那些个老百姓也是瞎了眼，不认准咱们的国营商场，反而去抢那私营的。要不是我们开业晚，有那私营的什么事！”

“主任，要不然，我们明天就开业？让那华大的把所有的货物都烂在仓库里无人问津。”

国营商场主任一愣，可他们消息都放出去了，开业当天还请了人敲锣打鼓的。

“要是明天就开业会不会太仓促？”

“主任，不差那么几天！主任你想想啊，华大拉回了那么多的货，要是没人买全烂在仓库里，一个私人老板能有多少钱？估计到不了年底就该倒闭了，到时候我们再盘了华大……这光是想想都觉得爽啊！”

这确实很爽！

“那、那你去通知所有人，明早八点准备开业！不！六点！比华大开业还早一个小时，让所有人都来咱们国营商场！”

“好的主任，我顺便将消息都放出去！”

八月十三日，六点！

鞭炮齐发，锣鼓齐鸣。

国营商场，门口挤挤攘攘。

国营商场主任亲自上场发言：“我们是国营商场，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厂出品，质量有保证价格又公道，保证让大家买得放心，买得舒心……”

“领导，别讲话了！我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听领导训话的。”

“是啊，再说我马上就要上班去了，回头抢不到货了。”

国营商场主任听到老百姓们这么热情，笑吟吟的也不说了，“应大家要求，国营商场正式营业！”

门一开，老百姓们一窝蜂地挤了进去。

没多久，就听到有人问营业员，“你们开业有活动吗？买十块钱可以抽奖吗？能抽到电视机自行车吗？”

营业员被问得一愣一愣，“这个，我们没听说啊。”

“没听说，那就是没有咯。切，国营商场还不如华大大方。没抽奖，那我也不买了。我手气正旺着，我昨天还抽到了电风扇！说不定我今天去华大还能把电视机抽走呢。”

旁边几个一听有道理，再看价格，比华大还贵上一两成，走了。

“我听说你们国营商场开业有瑕疵品促销，瑕疵布料呢，在哪里给我看看?”

营业员一看一个女人粗手粗脚地拉过一匹的确良就摸了上去，一把给夺了过来，“我们可是国营商场，卖的都是好货，都是正品货，哪有什么瑕疵品！”

“咦，不是说国营商场开业当天有瑕疵品卖吗？”

“你会不会听错了，是华大商场为了回馈老客户，拿了很多瑕疵品促销。”

“啊，你怎么不早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跟我说是国营商场，害得我跑来了这里！我得赶紧坐车去县里，要不然瑕疵品被抢完了我要心疼死了。”

“那个什么华大真有瑕疵品促销？会不会价格很贵啊。”

“我有一个堂侄女的妹妹的嫂子在华大上班，说是瑕疵品最便宜的二折，就跟送的一样一样的！”

“那还等着，咱们赶紧去华大啊，晚了就抢不上了。”

……

国营商场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茶，他已经畅想到年底的时候，华大求他收购了。

哼，当初不过就是占了陈今弛那一块地，陈今弛竟然讹了他那么多！就因为这事儿，领导责怪他办事不力，差点儿撤了他的职位。

主任助理在办公室外转了好几圈都没敢进去汇报最新情况：商场里的顾客全都跑光了！他们全喊着要去华大！

客运站发车到县城的车子都被挤爆了，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站长临时从县城里调拨下来不少客车运人，打算直接将人送到华大门口。

六点开业到现在，五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的营业额为零。

以上任何一个消息，他一个都不敢跟主任汇报。

生怕主任迁怒到他！他这个主任助理，才走马上任第一天，他不想这么快被撤职。

好歹，这个月的工资总要拿到手吧？

就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只要不是他将消息捅到主任跟前的就行。

……

华大商场的这一场促销，一共进行了三天。

因为第四天，没货了。

八月十六日，相关单位辟谣，老百姓这才停止了抢货。

但是这跟华大影响不大。

因为华大商场也彻底在东海县，甚至是甬市站稳了脚跟。

谁想要买东西，甭管贵的便宜的，谁都想来华大商场转转，万一刚好有促销货呢。

华大对面的小区华昭小区也彻底爆了。

因为客车和公交车都在华昭小区始发，顾客们都要在华昭小区等车。

等着，等着，就忍不住在华昭小区里瞧瞧看看。

再一看他们的宣传单，小初高一体化，20%的人能保送大学。

20%啊，一百个里头就有20个！

谁都觉得自己生的孩子是天才，比别人聪明，就算拿不到第一第二，还拿不到第20吗？

再一问，就是学费有点贵。

再深入的了解一下，只要成为华昭小区的新业主，学费可以打对折！

要是家里多几个孩子……这可是能省下不小一笔钱呀。

最重要的还是保送大学！

有嗅觉敏锐的家长，几番打听，确定华昭小区的宣传不假，早早地定下了房子，办理了入学手续。

有不少是甬市来的，还有隔壁县市的。

其中就数初中毕业的家长最为多！一入学就是高中，只要在容城学校读两年，争取拿到前20%的名额就能保送进大学！这可比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强多了！

而且，根据容城学校宣传的，请来的老师都是名师，光是这师资力量，要这个学费一点都不亏。

容叙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办这个学校压根不赚钱！但是他看的是以后，只要容城学校一炮打响，两年后的升学率遥遥领先，以后他所有的小区都配备上容城学校，那他的房子还愁卖吗！

届时，买房者说不定要捧着钱来求他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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