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我忍不住。”

        宋春华捂住嘴，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哭声。

        “妈！你别哭了，爸一定会没事的，明天我和小天一起陪爸去医院，医院的医生我们都熟，保证会给爸认真治病的。”

        谭明嫣紧紧搂着宋春华的一只胳膊。

        谈跃进笑骂了一声，“这老娘们，欺负了我一辈子，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来，咱们不理她们，喝酒！”

        他和舅哥连襟碰了一杯。

        老姨宋春郁居然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郑重其事敬了谈跃进一杯，“二姐夫，以前我一直以为你老实，没想到……”谈跃进有点不满，“怎么？

        现在发现我不老实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宋春郁脸色发红，“不是，我是想说，今天才发现，二姐夫你这么爷们，我服你了，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

        老姨豪爽的一饮而尽。

        这顿午饭吃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不过谈跃进的表现征服了所有人，他似乎完全没受到这个不好消息的打击，依然该吃吃，该喝喝。

        午饭过后，谈跃进回到自己的小楼，谭明嫣乖巧的帮他泡好了茶。

        按照他的生活习惯，每次午饭后，他都会小睡一会儿，不过今天他没有马上进卧室，而是把谈小天叫到身边，“明天就去医院？”

        “是！做个复检，万一上次的体检不准呢？”

        谈跃进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许久，他开口道：“我这一辈子活的不容易，父母走得早，我们兄妹三个好不容易才长大，老大……”他欲言又止，最终挥了挥手，“老大和我一样窝囊，大嫂又是个厉害的，你妈的脾气也不好，这么些年过得像仇人一样，就不说他们了，我想看看凤英一家，你给你姑姑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了吃晚饭。”

        坐在沙发一角的谭明嫣听着公公讲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总感觉像是在交代后事。

        “好！我去睡一觉，别让你妈进来，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烦。”

        谈跃进背着手上了二楼。

        谈小天当即掏出电话，打给姑姑谈凤英。

        自从谈氏餐饮重组后，姑姑谈凤英和姑父王成就卸了外地的管理职位，回到燕京，管着经贸大学附近的那家老汤面，这样方便照顾小女儿，闲暇时，他们夫妻也会到密云来看兄嫂。

        这边谈凤英一接到侄子的电话，当即就急的哭了，她给女儿王蕾打了电话，让她赶紧向学校请假，王成开车，一家三口赶往密云。

        ――二楼的卧室里，谈跃进一个人站在窗台边，手中的烟燃了一半。

        窗外，是一个挨一个的蔬菜大棚，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白光。

        谈跃进脑中像过电影一样，这一生的片段旋转而过。

        儿时的艰难，新婚的甜蜜，有了儿子的喜悦，下岗后的困苦迷茫，摆摊卖面的辛苦挣扎，到后来儿子考上大学，老汤面越做越大，生活越来越好……没有人不怕死，方才的坚强都是假装的。

        谈跃进抽完最后一口烟，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一闭上眼，就能感受血液冲击每根血管的力道，一下，一下，又一下，如此清晰。

        我真的要死了吗？

        只有在独处的时候，男人才能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谈凤英一家赶到。

        他们一下车，就感受到了蔬菜基地与以往的不同。

        诺大的基地，就好像无声世界一般。

        能看到最近的大棚里有几道身影，只不过没有半点声响，餐厅里，小楼前，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个全都木然发呆，就连基地里那两条狗，都无声无息的趴在窝里。

        谈凤英的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她撇下丈夫和女儿，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车，一路飞奔着闯进兄嫂住的小楼。

        一楼的客厅，宋春华和谭明嫣怔怔发呆，不见二哥和侄子的身影。

        宋春华一见满脸泪痕的小姑子，哭出声来，“凤英，你来了。”

        “二嫂！”

        谈凤英扑过去，一把抱住宋春华。

        姑嫂两抱头痛哭，谭明嫣在一边跟着抹眼泪。

        很快，谈跃进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哭什么？

        我还没死呢！”

        “二哥！”

        谈凤英冲到楼梯前，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谈跃进不耐烦的挥挥手，“我叫你来不是看你哭的。”

        谈凤英努力的擦着泪水，这时王成和王蕾也进了门，宋家其他亲属在后面跟着，客厅里一下子挤满了人。

        谈跃进居高临下看了看，问了一句，“小天呢？”

        谭明嫣急忙答道：“他在外面打电话呢！”

        谈跃进一回卧室，谈小天便出去打电话，这个电话已经打了一个多小时。

        所有人都知道，谈小天在联系医院医生。

        谈跃进一步步走下楼，谈凤英紧随在他身边，伸出手想要搀扶他，被谈跃进一把甩开。

        “我没事。”

        谈跃进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王蕾，到二舅这来。”

        王蕾乖巧的挨着谈跃进坐下。

        谈跃进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王蕾都长这么大了，都上大学了。”

        谈凤英忍不住又要哭，被王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

        “凤英，王成，你么也过来坐，明嫣，你去把小天喊回来。”

        谈跃进在家里的地位陡然提高，居然可以发号施令了。

        谭明嫣急忙跑出屋外找人。

        大舅宋春阳很有眼力见，他见妹夫把谈凤英一家喊过来，就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老宋家这些亲属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大工夫，谈小天拿着电话赶了回来。

        谈跃进见人齐了，清了清嗓子，“凤英，王成，我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小天说了，我的病是早期，只要及时手术，应该没什么大事。”

        “是，是，二哥一定会没事的，都怪我，眼窝子浅，存不住眼泪，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受不了了。”

        谈凤英急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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