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阳脚没迈开，里面传来封晋初平静的声音，“我还想呢，小丫头这会儿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简阳转眸看着秦州轻点头，大步走进去。

封晋初听到脚步声原本半靠床头的身体坐直，朝简阳招手，“简阳，过来坐。”

简阳坐在病床边，不敢直视封晋初，昨天来时还说着要在这照顾他的话，今天便打退堂鼓，打脸速度有点快。

“刚刚吓到你了？”封晋初语带关切，幽深的眸子在简阳略显苍白的脸上端详着。

简阳没否认，点头时只看封晋初青筋突显的手。

那手缓缓抬起，在她微乱的发顶轻抚了抚，“没事的！长大了胆子应该跟着长点儿。”封晋初是安慰小孩的语气。

简阳感受着他没什么温度的掌温，抬眸去看他，“小表舅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她轻弯下眉眼，“我要回去了。”

“回去？”封晋初垂手疑惑地发问，“你不是昨天才来的，我记错了吗？”

“是昨天，你没记错！”简阳抿唇再把先前想的理由陈述一遍，“初五俱乐部就营业，我就得早回去安排安排。”

封晋初皱眉看简阳，“以前怎么不觉得你有那么爱岗敬业！”

“我是老板娘嘛，我爸帮我投的钱，我得赚回来啊！”简阳故作轻松，“你也知道，现在程姨病着，我得把家撑起来！”

封晋初点头，“阳阳真的长大了，妍姐总算能有点安慰吧。”他下意识看看床头柜，“我先前还想着过年该给你包压岁钱，也不知道秦旸给我准备哪去了。”

“我二十几岁的人，不用压岁钱！”

“你多大，在我眼里也是晚辈！”

简阳蹙眉看封晋初，晚辈！你只把我当晚辈吗？她眼波流转间，那抹失望就藏不住了。

封晋初见简阳神情复杂，轻叹口气，“还在介意秦旸对你的态度！她从小条件优越被宠惯了，脾气就那样，别往心里去。她也是太紧张我。”

简阳垂下视线，唇抿了再抿，“小表舅她是你女朋友吗？”她手紧紧攥着，这样问无非是要亲耳听到确认，让自己彻底死心。

“嗯。”

“初恋？”简阳水眸凝起雾气，不敢抬头，只盯着封晋初清瘦的手。

“嗯。”

简阳听到封晋初肯定的回复，转头看向别出，调走的视线里是紧闭的病房门，“听秦先生说，你们认识好久了。”

“是，得有十年吧，她一直在我身边。”

简阳努力做着吞咽动作，想把那些呼之欲出的酸涩与苦楚全吞回去，“比我们认识的早，我们才认识六年多！”无尽的落寞从她唇瓣溢出来，她忍不住要去追问，“你爱她吗？”

简阳努力调整好视线才有勇气转回目光去看封晋初幽深的眼眸。

“或许以前爱过吧！”封晋初微皱眉，“记不太清。从情感理论角度讲，爱情的持续期是18-30个月，所以恋爱的人在这期间建立稳定的婚姻关系、孕育生命，他们的感情就会慢慢转化成其他的情感……”

“小表舅你还记得以前说过的话吗？”简阳忍不住打断他，听不得情感工程师的长篇大论。可话冲口就后悔了，让他回忆怕再刺激到他。

“什么话。”封晋初认真看着局促不安的简阳。

简阳吞好几下喉，不能问他说“一直爱你”是不是真的！也不敢问，他说接替爸爸照顾她，是不是真心的。

封晋初看简阳垂眸轻颤的长睫，手越攥越紧，“简阳你状态不对，有什么话，你提醒我。”

简阳终于下了决心凝眉去看封晋初，找出他最模棱两可的话发问，“你还记得以前说，‘我若过得不好就到你身边来'，你是什么意思？”

封晋初静看简阳几秒，似在思索，“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接替师父，像父亲那样照顾你，你是晚辈嘛。”

简阳水眸盈满水气，看着面容憔悴瘦削的男人，“就是这个意思？”仅仅是这个意思吗，她想流泪，那她们的拥抱，她们的吻，算什么！

封晋初凝视简阳默了几秒，“还有，我觉得安靖源不适合你。他不够稳重并非良人，而我……”他顿住了，想说什么完全想不起来？

“你怎样？”简阳问话时周身肌肉神经都紧绷起来，望着他清癯的面颊，她想伸手用朝圣的心去触摸他，他即将说出的话于自己而言犹如神旨，她在等他给她6年痴心下一道方向明确的神旨，他可一言定她生死。

封晋初迎着简阳略有湿润的目光看她，“而我身边有很多优秀又稳重的人，更适合你。”他望向门口，“秦州很不错，家境学识、人品修养都是极好的。秦河实业莫说在中国，在全球电子产品领域也是佼佼者。秦州是秦河实业的长公子，他方方面面优于你身边那位少爷。”

简阳水眸瞠圆凝视封晋初，“你是这样想的？”你居然是这样想的，到你身边来，是要把我介绍给你最好的朋友，把我推给你兄弟？

封晋初轻勾下唇，难得一见浅笑，“刚刚，秦州说对你印象颇好。我们十年的交情，又做情感治疗这行，我看得出，他对你有意。”

简阳忍不住要发作，想咆哮想呐喊更想哭泣，她再转头调节自己，视线下意识飘向病房门，“他对我有意，你就把我推给他啊？”她笔直地僵坐着，浓重的寒意席卷而来，从脊背凉到心脏。

秦旸的话是插进她心窝的尖刀，她疼痛难忍，却还咬牙忍着；而封晋初就像不留余地拔出那把刀的人，他貌似好意却让她鲜血汩汩奔流，她痛得无法呼吸，痛得无力挣扎，她只能认鲜血流尽，气绝而亡。

封晋初看着简阳越发苍白的侧脸，“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秦旸。当然秦州也不会任由他妹妹欺负……”

“封晋初！”简阳再打断封晋初，戚戚然说话，“你不用为我操心！我爸过世，程姨实际上都和我再无关系了，更何况你是她表弟呢！你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用想着像爸爸那样照顾我！”她缓缓起身，“我不舒服，先走了！”

简阳用尽全身力气才站稳，顶着嗡嗡做响的头，拖着步子往外走。

“阳阳！”封晋初从背后叫她。

简阳听到这沉磁的呼唤声，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泪珠飘落，她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混沌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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