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开了几天会的陆远总算是等来了严嵩。

    两人会面的地方就在文渊阁，陆远并没有偷偷摸摸的给严嵩安排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如此掩耳盗铃实在是没意义，反正严嵩来京的名义是很正经的，不需要藏头露尾。

    “老朽参见太师。”

    “严、老阁老。”

    陆远选择了这个称呼，笑眯眯起身来迎接严嵩：“老阁老这致仕之后，气色当真是好了不少。”

    “都是托赖太师的福泽。”严嵩呵呵一笑看着陆远：“倒是太师您的气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啊。”

    “没办法，忙。”

    陆远招呼着严嵩落座，自己干脆就坐到严嵩边上，近距离的交流。

    “今年朝廷有很多事要做，我这一天啊最少要开四五个会，忙的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太师如此勤政，真是国家之福。”

    “言重了。”陆远摆了摆手：“都是应该的，在其位谋其政嘛，等什么时候我这个首揆不当了，也学老阁老您这般，舒舒服服颐养天年。”

    严嵩笑了笑，根本没拿陆远的话当真。

    好不容易实现的集权独裁，你陆伯兴能舍得离开？

    “太师特意召老朽来京，一定是有事吧。”

    严嵩直截了当开口：“老朽垂垂老矣，还能帮太师什么呢。”

    “您老太谦虚了。”陆远捧了一句：“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何况老阁老您主政国家几十年，别的不说，论治政之行，您老可是比陆某人有经验的多。”

    “太师高抬了，国家今日之发展日新月异，老朽看的是眼花缭乱，恐难助力。”

    陆远的脸色僵了一下。

    这个老东西，跟自己玩拉扯呢。

    “老阁老，现在已入新朝，按规矩呢要修嘉靖实录，没人比您老更了解嘉靖一朝国家之事，所以请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本辅欲让您做嘉靖实录的总裁、总编修。”

    “老朽自当尽力。”严嵩倒是没拒绝，一口就允了下来。

    他答应的那么干脆倒是把陆远给整不会了，随后不由苦笑起来。

    这个老东西现在是无欲则刚，倒是把自己给拿捏住了。

    犹豫片刻，陆远还是只能继续向下说。

    “另外，本辅有意在皇城内增设一个新衙门，叫做内阁政策研究室，由内阁直接负责，职能是替内阁主要是替本辅在军事、外交、内政、经济等国家的各个方面出谋画策，但是本辅还没有想好挑选哪些官员进入这个新衙门，而且本辅的时间也实在是紧张有限，老阁老若是有时间的话，可否替本辅把把关，把这个新衙门的架子给搭起来。”

    “老朽担心做不好这件事，辜负了太师的期许。”

    “老阁老玩笑了，您要是做不好，这天底下就没人能做好这件事。”

    陆远不想再和严嵩拉扯下去，直接拍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其他的事让张文宪来替您安排。”

    “那老朽就勉为其难、尽力而为吧。”

    严嵩也没继续蹬鼻子上脸，这个新衙门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实权，更像是陆远这个内阁首揆的幕僚府，可严嵩何许人，他一咂摸滋味就发现这个机构的恐怖之处了。

    如果说内阁是皇帝的秘书班子，那这个政策研究室就相当于陆远的秘书班子。

    政策研究室就相当于小内阁！除了没有直接制定政策和行使行政权的权力外，这个机构将完全影响着国家未来政策的大体方向。

    至于陆远口中的搭架子，就相当于将这个衙门的人事举荐权交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严嵩站起身拱手。

    “太师先忙，老朽告退。”

    “老阁老慢走。”

    目送走严嵩，陆远松出一口气来。

    甭管严嵩为人如何，有一点谁都不能否认，严嵩的能力要比徐阶、罗珵这种人强出太多倍，眼下张居正还没有成为张摄政，高拱又是铁杆的保皇党，李春芳仍需锻炼，自己实在是无人可用。

    国家那么大，问题那么多，哪里是自己一个人拍拍脑门定定政策就能将整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那不现实。

    先给严嵩找点事干，后面一些繁琐的乱七八糟的事就推给严嵩先干着，自己好集中精力办大事。

——

    “三法司派驻河南督导组主使官？”

    当海瑞接到吏部调令通知来到都察院接受谈话的时候，被这个新官职的名词给整迷糊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左都御史端廷赦，一头雾水的询问。

    “宪台，这是做什么的？”

    “就是字面意思。”

    端廷赦给海瑞端上一杯茶，笑眯眯开口道：“除了江南六省、八省以外，其他各省的治安情况都不算好，这治安如果不好，官府很多事就做不成，因此整肃治安就是当务之急，刚峰你也当过知县，应该知道治安对地方百姓民生可谓是息息相关。”

    海瑞点了点头：“宪台说的不错，治安确系民生之重。”

    “所以说嘛，就有了这督导组。”

    端廷赦说道：“太师亲令点将，派驻刚峰你去河南，这次督导的规格很高，所有主使官一律加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衔，品级为正三品。”

    从正六品的户部主事一跃跳到正三品，海瑞的眼角都跟着抽搐起来。

    他的性子过于刚正，因此入仕那么多年来几乎没怎么提拔，可没想到这一次直接连升六级。

    “刚峰，太师对你非常信任，直言，督导之事非刚正之官不可，论及刚正，国朝首推海瑞，希望刚峰你不要辜负太师。”

    听到这话，海瑞的内心五味杂陈。

    一方面既感谢陆远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一方面却又怎么都忘不掉这些年来陆远利用自己实现政治目的的那些手段。

    真的是让人又敬又恨。

    算了，自己是大明朝的官，不是他陆远的家臣，自己只管安心做事，对得起自己的俸禄和良心便是。

    念头通达之后的海瑞不再多言，点头允下。

    “下官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就速去准备吧。”

    “下官告辞。”

    海瑞作揖离开，刚出门便迎面撞上了王用汲。

    “明受，你这是。”

    “刚峰兄。”

    王用汲站定身子：“刚接到吏部的调令文书，让我去往山东担任什么督导组主使官，现在来找端宪台面议，刚峰兄你这是？”

    “愚兄也一样，不过愚兄是去河南。”

    海瑞的话让王用汲笑了出来：“恭喜刚峰兄，得此重任终可以一展抱负了。”

    “是啊。”海瑞神情复杂的看往文渊阁方向：“的确是重任在肩。”

    “说实话，太师还是很器重刚峰兄你的。”

    王用汲小声言道：“刚峰兄或可不必对太师如此大的成见。”

    “为兄心中有数。”

    海瑞终结了这个话题：“明受快去吧，莫让端宪台等着急了。”

    言罢不再多说，拱手离开。

    晚霞下，海瑞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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