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体有成之后，莫缺对危险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

他感觉这女子眼中，并无恶意，于是和她移步茶楼，在楼中相谈。

名为柳红扶却穿着蓝裙的女子，主动给莫缺倒茶，微笑道：“我并非青州人氏，而是自沧州而来，替我家族借着各州争榜之机，寻找可以交好的天才。”

从此女口中，莫缺才知如今青州有不少外来之人，都是些他州势力派出，寻找人才。

这些势力有能力将人派往各州，皆是底蕴深厚之流，比起道宫剑楼这些势力，只强不弱。

“青州的实力，放在百州，其实只算三流，但此次争榜，有许多各州的古老势力，都派人来了青州。”柳红扶捧茶示意，眼神之中，饱含深意。

“月灵圣体？”莫缺捧着茶杯，眼神凛然，一下便猜出了那些大势力的目标。

月灵圣体，堪称盖世，各州大势力此来，几乎都是冲着叶沉雪。

当初叶家执着于争榜，不惜用莫缺的命力讨好云家，目的便是为了叶沉雪于争榜之中崛起，让叶家崛起。

如今看来，即便此次叶沉雪争榜失败，但月灵圣体之名传到各州，便是得到那些大势力扶持，也足以让叶家扶摇而上。

“那些势力来自各州各地，有许多势力，连我亦是不知深浅。”

柳红扶面色凝重，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在莫缺身上打量，眼中时不时露出几分复杂。

“既都是为了月灵圣体而来，你又为何会跟上我？凭我这前路已断的炼体之人，恐怕入不了那些大势力的眼吧？”莫缺一脸平静，淡淡问道。

即便如今他展现出了足以争榜的强大实力，但他心中清楚，在多数人心中，他仍是前路已断，没有前途的一介武修！

蓝裙女子捧着茶杯，呆呆凝视了莫缺半晌，方才叹道：“那是因为，公子你的名字，和一个我以前所知的人一样。”

莫缺放到嘴边的茶杯，动作滞了一滞。

柳红扶目光温柔，望向远方，用她空灵的声音缓缓说道：“三年之前，有一个盖世天才，不过十六岁年纪，便凌驾于百州同辈之上，将所有年轻人物，都压得无法喘息。”

莫缺举着茶杯，沉默不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莫家有帝境强者坐镇，帝气威压八千里，周边十州之地，莫不俯首。莫家所在之地，名曰云州，因有帝境坐镇，又有帝州之称，距此青州，有八万里之遥。”

说到此地，蓝裙女子的目光落在莫缺脸上，细细打量，柔声道：“那人便是出身于这样一个帝族，十六岁时便展露无上天资，公子便是和那人同名，也是姓莫，单名一个缺字。”

莫缺将手中举了许久的茶放到嘴边，轻饮一口，仍是默不作声，脸上也未露出丝毫波澜。

帝族莫氏，盖世天骄，这一切，都早已离他远去。

他不知此女来历身份，更不知她此番试探，有何目的，所以装聋作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沧州与云州相距不远，我曾去过云州，有幸见过那位天骄一面，只是当时距离太远，未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柳红扶在莫缺脸上没看出什么，轻轻笑了笑，道：“三年前，那人与莫家另一位天骄一战，落败之后，销声匿迹，有传闻说他一战身死，败给了另一个莫氏天骄，也有人说他心灰意冷，落败之后，离开了叶家。”

听着自己的往事，从她人口中说出，莫缺心中，滋味难明。

只是，他仍是没有言语，默默喝茶。

“我昔日在百州游历，认识了一个朋友，如今也是剑楼弟子。”柳红扶笑了笑，道：“争榜开始前，我与她玉符传讯，她说楼中出了一个剑道异才，竟与当年那莫家天骄同名同姓！”

莫缺心中轻颤，一下就知道了她口中的朋友是谁。

剑楼第四妖孽楚衣人。

看来楚衣人当时便已怀疑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对他有那样的态度，还曾说过他的名字似曾相识，小小试探过一次。

“丹田破碎，经脉尽断，诸窍皆毁，当年那位帝族出身的莫家天骄，听说肉身被废，修炼路断，此生再也无缘此道。”

柳红芙轻轻笑了笑，笑中透着难明的意味，轻声道：“诸般路断，他若想继续修炼，便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武道炼体。”

话到此处，所指已十分明显。

三年前体废的莫家天骄，销声匿迹，如今三年之后，又出现一个同名同姓之人，且是以炼体入道。

柳红扶聪慧异常，通过种种痕迹，几乎已能确认，眼前之人，便是她当年曾经远远见过一面，却再也忘不掉的身影。

“此次争榜，所有人都是为了叶家的月灵圣体而来，但我的目标，却从来不是那名女子。”柳红芙说到此处，一双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静静望着莫缺，像是要等他亲口承认。

一直沉默的莫缺终于出声，开口却是一声叹息。

当年出身帝族，又天资无限，暗中仰慕他的少女，自是不在少数。

只是却没想到，竟有这样一个只见过他一面的女子，亦在其中，且还会在他体废三年之后，听到他的名字，便不远数万里而来。

“即是只远远见过一面，又已沦为废人，又何至于记挂？”莫缺此时，心中连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的人，就如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眼，见过一次，便知漫天星辰，也无法与之相比。”蓝裙女子眼眶湿润，那期待的目光，似乎只要能得眼前之人亲口承认，便死而无憾。

莫缺心中滋味难明，不知如何回应，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坐在茶楼之中，遥望东方，那里便是帝族莫家所在的方向，距离青州，足有八万里！

见他不愿承认，柳红芙身前的茶水轻漾，被一滴落于杯中的晶莹，泛起了几道细微的波纹。

莫缺只能沉默以对。

武道路断，道宫不容，又有云家叶家暗中窥探，虎视眈眈。

他的路，注定难走，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否走通，又何必再误了她？

他起身离去，留下那蓝裙女子独坐原地，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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