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莫绝，在这一刻久久不语，沉默地看着莫缺那双毫不闪躲，坚定如初的眼睛。

人生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天地众生，又有几人能够逃过一死？所有人的结局，似乎都已注定。

可难道就因为终将一死，这一生便什么也不做？

如此，岂非枉来世间这一遭？

这便是莫缺的态度，对于今日之事，也是一样。

若一开始就自行认定天地必定灭亡，无法改变，冷眼旁观，他做不到。

正如人的一生终有一死，正因有限，才显得愈发珍贵，才越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越多的事，才不枉生于天地，走这一遭。

“天上人即便要灭此天地，也要在我死之后！”

“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任其妄为！”

这便是莫缺的选择，即便最后拼尽一切，仍是无法成功，他还是要去做。

他不求名留千古，不求后世感激，哪怕以后的世人不记得他，不知道世间曾有他这样一个人。

他只求一个心安，若什么也不做，他即便与日月同寿，与天地同存，也会于心不安，心中有愧！

“看来，他们选择将希望押在你身上，并非没有道理！”始祖沉默许久之后，对着莫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只是他很快又一声叹息，道：“但你这个选择，会很苦，要一个人承受一切，最后也只能换来短暂的安宁，且你会失去一切，甚至被所有人遗忘。”

莫缺毫不犹豫，道：“我这一路，死过，败过，但……从未怕过！”

看出了莫缺的决心，始祖又是欣慰，又是惋惜。

欣慰的是，他们当年那一代，为护天地，付出了所有，而今日的莫缺，令他们感觉到昔日的牺牲，没有白费。

惋惜，则是因为最后竟要莫缺一人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令始祖心有不忍。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给你，指一条路。”始祖说着，在其眉心之间，凝聚出一个光点，缓缓飞往莫缺。

莫缺没有抗拒，任由那光点没入自己的眉心。

那里面是一段信息，给莫缺指明了前路。

莫缺看过之后，睁开双眼。

“你已知前路残酷，若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始祖道：“而且，没有人会怪你。”

莫缺摇摇头，道：“我会。”

始祖不再多语，只留一声叹息。

谢过始祖，莫缺没有过多时间耽搁，他与始祖辞别，就此离去。

“想不到，我莫绝最后，竟要让一个后人，背负这一切。”始祖望着莫缺离去的身影，不断叹息，喃喃道：“苦了你了。”

“唰！”

走出无尽混沌，莫缺回到了那面石碑之前。

“莫缺，怎么样？”莫逆从悟道之中醒来，碑上的文字，也已消失。

“走吧！”莫缺道：“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莫逆不明所以，也不知莫缺身上发生了什么，只得随同莫缺离去。

出了禁地，离开此岛，莫缺与莫逆回到最初的战场，再次见到独孤剑神与幽主。

“莫缺，如何？”独孤剑神和幽主上前询问。

莫缺看向剑神，突然说道：“前辈，可否借你剑道一用？”

剑神和幽主同时一愣，剑神笑了笑，看向远处的山河冢，道：“他们既然可以献出一切，我又有什么不能献出的？”

莫缺点点头，随后一指点出，击在独孤剑神眉心之上。

独孤剑神轻轻一震，随后在其眉心之上，一把小剑，缓缓凝聚而成。

同一时刻，独孤剑神一身尊境修为，开始迅速下降，片刻之间，便由尊境，跌落到帝境。

“莫缺，你在干什么？”莫逆大惊。

他从没想过，莫缺从禁地归来，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夺取独孤剑神的一身剑道修为！

“不可！”独孤剑神见莫逆想要阻拦，立即打断，道：“我相信他！”

莫逆愣在原地，不知应该如何。

幽主则是在旁，若有所思。

片刻间，独孤剑神的一身剑道修为，尊境气息，迅速下降。

他由尊境，落为帝境，再到王境，最后一身修为，彻底失去，沦为一个凡人。

他一身剑道修为，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柄小小的光剑，凝于莫缺指尖。

唰的一声，随着莫缺将其收入体内，这把小剑，彻底消失。

“扑通！”独孤剑神失去所有修为，身形摇晃，几欲跌倒。

一身修为被夺，但他却什么也没问，因为他相信莫缺如此，必有缘由。

“前辈……”莫缺收起那柄小剑后，目光又落到了幽主身上。

“莫缺，你疯了！”莫逆难以相信，道：“你已经夺了剑神一身修为，难道还不满足？”

莫缺还未言语，幽主便轻轻一笑，随后身上乌光涌动，化为一朵黑莲。

幽莲绽放，花瓣中心出现一枚黑色的珠子，这便是幽主一身修为所在。

莫缺面无表情，却没有犹豫，伸出手去，将那颗珠子取下。

“啪！”

当珠子被取出，那朵幽莲从空中落地，上面的光芒迅速暗淡，且再也没有化为人形。

幽主身为莲身，苦修数万年，才有今日之境，而今一身修为尽去，令她重新变成了一朵普通的幽莲，再也无法化为人身。

“莫缺，你到底要做什么？”莫逆双眼血红，大声喝问。

这片刻之间，莫缺便让两大尊境，沦为凡身。

要知道他们先前还在为这片天地而战，如今大战方休，一身修为，却被莫缺所夺。

“不必多问。”莫缺没有解释，将那朵幽莲拾起，交给独孤剑神，道：“幽主前辈，就劳烦剑神先行照顾。”

独孤剑神点头，他和幽主从始至终都一句不问，似乎哪怕莫缺开口要他们性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交出。

“唰！”

做完这一切，莫缺转身，便要带着那头山羊，踏上天穹。

“莫缺，你要去哪？”莫逆将他拉住，喝问道：“你做了这些事，至交也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莫缺回头，看了三人一眼，随后什么也没有解释，挣脱莫逆，踏上天穹，和那头山羊破空而去。

“莫缺！”莫逆大吼，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然而莫缺却头也未回，在天边迅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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