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地底，莫缺不知下沉了多久，只是他始终紧紧捏着手中的仙羽，完全不愿松开。

宁尘背弃天地，舍弃苍生，他宁愿被永镇地底，也不愿向这样的人屈服！

一根仙羽，便想镇压他，宁尘如此姿态，令他心中无比愤怒。

抛弃了天地苍生，背叛了无数先人，臣服于天上人的宁尘，有何资格，在他面前摆出如此姿态？

他这一刻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所有被宁尘抛弃和舍弃的苍生。

他宁愿死，也不愿松开手中这根仙羽，向其屈服！

“现在，你该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有多大！”

老张的声音响起，道：“现如今，他的弟子，都可与你一战，他炼制的一根羽毛，都能将你镇压于此！”

匆匆百年，恍如隔世。

昔日的宁尘，即便在另一片天地称尊，也远远不及莫缺之能。

可如今，他在这片天地，受世人供奉膜拜，被称仙王，已不可同日而语。

而莫缺真正踏入这片天地，拥有自己的肉身，前后还不到一年时间，与如今的宁尘，仍有着巨大差距。

“那又如何？”莫缺道：“难道就因他现在比我强大，我就要原谅他昔日所为，就要当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只能对他放任不管？”

前世为护天地而牺牲的各道之祖，为战天上人，长埋于山河冢内的六域英灵，还有他那些只余一缕残魂，只能在图中世界昏睡的故人……

莫缺自己纵然可以地原谅宁尘，但他又如何能替这些人原谅？

若是这样的宁尘，都能享众生膜拜，被尊仙王，那些为前世天地牺牲人，要置于何地？

武祖、鬼老、他父亲莫止、独孤剑神、幽主……

这些人为护天地，为对抗天上人，付出了多少？可那片天地，却轻易被宁尘舍弃，还臣服了造成这一切的天上人！

莫缺此世，任何人都可以原谅，唯独绝不愿饶过宁尘！

“我说过，他是你的劫！”老张道：“莫说你现在的实力，与他天差地别，即便你与他境界相当，并且走到他的面前，最终落败的，也会是你！”

“这是定数，也是所谓的命运！”

这已不是老张第一次说这件事。

他曾说过，宁尘对莫缺来说，就像灵劫对于秦明一样。

灵劫是秦明的命，他本无法活到十岁，是莫缺借助神图和古仙葬地，方才成功替他改命。

而宁尘，则是莫缺命里的劫。

“你若寻他，必死无疑！”老张道：“你此生若想改命，唯有避让，永世不与他相见！”

莫缺紧紧握起了拳头，低沉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这一世都避着他，他所在之地，我皆要退避？”

“只有如此，你才有可能活下来！”老张说道，“你也曾经看到过，你和他的未来！”

上一次，莫缺曾看见一幕景象。

他终于寻到宁尘，与之一战。

但此战的结果，是宁尘如九天真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而他，武体尽乎毁去，败给宁尘，最终死于宁尘之手。

“所谓定数，便是无可改变之事！”老张道：“你放不下对他的执念，最终，便只会白白送死！”

莫缺久久沉默，仍在和那根仙羽不断下沉。

“世人最初，不过都只有百岁而已，生来平凡，碌碌无为，踏上修炼之路，方才争得千年，甚至是万年寿命，改变了自己的命！”

“修炼本身，就是逆天而行！若甘为凡人，听天由命，你我也不过与那些微如尘埃的凡人无异，既然天可逆，命亦可违！”

“即便最终逆不了天，改不了命，我也不愿就此屈服，什么也不做的，去等待天命的安排！”

“我自己的命，我要自己决定，而不是要谁来安排，就算是天也不能！”

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莫缺的答案都没有变。

他见过未来，知道那是自己的命，却依旧坚持，不曾动摇。

老张沉默了下去，许久才道：“有些时候，放手比坚持更重要，就像现在，你紧握仙羽，却只会葬送自己，你若放手，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根仙羽，就像莫缺对宁尘的执念。

他放不下，就只能被这根仙羽带着无尽深渊。

“人生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莫缺毫不犹豫，道：“有些事情，比命更重！”

无论是药老，还是武尊，亦或是葬于山河冢间的六域英灵，都让他深深坚信这个道理。

“但你此刻，便已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连宁尘一根仙羽，都能左右你的生死！”老张冷冷说道。

他似乎对莫缺的坚持，很是不满。

“但现在我还未死！”莫缺咬牙道：“只要我一息尚存，我的命，就仍在我自己手中，未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如何！”

老张冷笑，“那就看看，你的命，是否真的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吧！”

在地下，莫缺在不断下沉。

到了此刻，他也不知在地底下沉了多少距离，只知地底的压力越来越重。

空气已不存在，无法呼吸，周边泥土挤压着他的肉身，沉重得如同被十万大山压着。

到了此刻，莫缺甚至连开口都不能，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噗！”

突然间，他感觉全身一轻，黑暗无边的地下，竟出现了一丝光芒。

“这是？”

更令莫缺吃惊的事情发生，他手中的仙羽，上面的道纹，竟像遇水的雪一样，无声消融，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羽毛。

“这……难道亦是命？”老张似乎也十分意外，语中带着几分茫然。

莫缺抬头，便见地下居然有一个广阔的空间。

他左右四顾，只见他所在之地，周边竟连接着无数洞口，就像一个蜂窝。

“宁尘的仙羽，在这里竟然失去了效用，化为凡羽？”莫缺猛然想到了什么，道：“这里……莫非是禁灵之地的下方？”

他下沉之处，是在禁灵之地外不远，随着在地底下沉，方向多少有所偏移，最终不是没有来到禁灵之地下的可能。

而且禁灵之地会抹去一切灵力与法则，令诸法失效，如此想来，这里极有可能是禁灵之地下方。

“别高兴得太早！”老张开口，打击莫缺，道：“这个地方，恐怕不是什么善地，你不要忘了，先前所见的那具铜尸！”

莫缺顿时心中一凛，若这真是尸解仙的埋尸之地，在如此深处的地下，谁也不知，埋的会是多么强大的古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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