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海风碧云，夜渚月明。

绵延数千里的海域被皓月笼罩，海面波光粼粼与天一色，漆黑海域下方，亦映照出点点微光，如萤似星。

圆滚滚的雀雀，缩着脑袋在海域中游动，无声无息穿梭过珊瑚山、海草群，时不时发出“咕咕”叫声，试图伪装成人畜无害的雀鸟。

不知过去多久，前方光亮越发明快。

“应该快到天坑了吧……”

雀雀咕哝自语，来的时候她听夏有胜讲过天坑裂缝的特性，眼下根据周围环境变化，也是猜到几分。

越靠近天坑，周围的气压就越窒息。

雀雀抗压能力不错，可她没有辟谷，冒着窒息感游了太久，肚子倒是咕咕叫起来，她摸着扁扁的肚子，望着前方的鱼群咽了口口水。

实则凤凰一族对食物要求颇高，但雀雀前一百来年活得实在太糙，有毒没毒只要能填饱肚子，她都能照单全收。

“tui！tui！”

雀雀双翅叉腰，嘴巴鼓起，朝着那边连吐两下。

凤凰神焰呼啸而出，当即将活鱼烧成烤鱼。

雀雀抬起爪子，从小戒指里掏出香料撒了撒，原想就地用餐，可想想不能耽误正事，便抱起大号烤鱼，边吃边走，同时不断释放出神兽灵识在周围探查，希望能在茫茫深海中，搜查到一缕“人味儿”。

“吧唧吧唧……”

不知走了多久，雀雀正吃得欢快，忽然在前方十里外察觉到一缕雷霆之威。

雷霆带着真炁威压，不似天地形成，倒像是修者释放而出。但极其微弱，缩在一座珊瑚山里。

因为雷霆实在微弱，跟大海中的某些鱼类相似，若不是神兽五感与其他妖族不同，还真的难以分辨。

“是皇家药园的气息……”

雀雀眼睛一亮，当即蹦跶起来，抱着比身体大十几号的烤鱼，嗖嗖嗖朝着那边游动。

不多时，前方便出现一团若隐若现的光点，初时毫不起眼，可距离越近，光感越强，就像是太阳坠落海底，有些刺眼。

雀雀没有盲目靠近，而是释放五感感知，很快便在光点中察觉到了危险气息。

雀雀稍作思索，张大嘴巴将烤鱼吞掉，迈着小爪子藏到旁边的贝壳里，然后将贝壳闭合，只留出一道缝隙，撅着屁股趴在贝壳底部，通过缝隙朝着外面窥视。

只见前方海域宽阔无垠，地面铺满柔和的沙子，乍一看就像是深海中的沙滩。

深海沙滩周围，矗立着四根参天玉柱，每根柱子都刻着复杂花纹，那些光芒便是这四根柱子发出。四根柱子的光芒在高空汇聚，凝成巨大光团，如梦似幻。

而在深海沙滩的右侧，矗立着一座庞大的珊瑚，珊瑚张牙舞爪，巨大似山，十分突兀地立在沙地上，是方圆数十里唯一的异色。

那股微弱的雷光气息，便是从珊瑚中传来。

“窸窸窣窣～”

雀雀鼻翼翕动，撅着嘴巴猛烈吸气，果然在这股雷电威压中，察觉到一股“人味儿”。她刚想过去瞧瞧，却见前方异变陡生。

只见周围游鱼在靠近珊瑚的时候，那座巨大珊瑚微微晃动，竟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周围的游鱼吞吃入腹。

“噫！”

雀雀抖了抖毛发，圆滚滚的身体晃了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难怪这座珊瑚山十分突兀，原来是它将周围的东西全都吃了。

还好雀雀机灵——

否则好不容易养得一身膘，就要便宜这座山了！

“踏踏踏……”

雀雀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决定先回去汇报。

她双翅摊开，头上顶着颗珍珠当探照灯，蹑手蹑脚地走出贝壳，似乎是怕被珊瑚发现，走路时颇为小心翼翼，跟做贼似的。

直到走出这片范围，雀雀才扑棱着翅膀，手脚并用地朝着陆斩方向狂游，那心有余悸的模样，丝毫忘记了自己是威风凛凛的神兽凤凰。

……

……

“滴答～滴答～”

时间来到后半夜，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落入南海，海底便下起了小雨。

陆斩在宝车上面打坐，任由水族队伍领路前行。就在刚刚，他吞了一炉南息水柔丹，想见识见识南息水柔丹的威力。

南息水柔丹明明是水属性丹，可在入腹的刹那，却灼热无比，犹如烈焰在体内疯狂燃烧起来。

陆斩丹田附近的经脉，被这团蓝色幽焰顷刻吞没，剧痛随之传来。

“……”

陆斩微微挑眉，倒也不觉意外。

南息水柔丹毕竟是妖族所炼，而妖族崇尚勇猛身躯，不管是练功还是炼丹，都会有些淬体的功能。

这丹药若是一颗一颗吞食，对陆斩而言作用不大。

可一口气吞了二十粒，效果还是出类拔萃的。

至少，陆斩感受到了罕见的痛苦。

他没有选择用神火跟真炁镇压，反而尽量放空自己，让南息水柔丹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毕竟，如今能辅助他炼体的丹药，真不多。

难得碰到这种极品丹，总不能立即镇压，太暴殄天物。

不多时，陆斩体表都冒出一层幽焰。

“……”

楚晚棠坐在旁边，面前摆着夏有胜送来的美食。

灵酒酿海参丸子、香花醉卤肉、凉拌灵粹拼盘。

因练功需要压制食欲的缘故，楚晚棠口腹之欲颇重，若在平时，她早就大快朵颐，可如今却没半点心思，只是慢条斯理地品尝其味，明显兴致缺缺。

“……”

夏有胜跟在珊瑚宝车旁，见楚晚棠食欲不佳，根本不敢多问，就怕楚晚棠突然想吃虾滑。

可就在这时，一股特殊的灼热气息传来。

夏有胜抬头一看，就见坐在宝车上的陆斩，浑身冒着幽蓝色火焰，不由一惊：

“陆斩大人这是吃了多少南息水柔丹？！”

夏有胜乃是水族大将，自然吃过南息水柔丹。此丹效果猛烈，入体后会痛苦无比。他每次服用时，皆会沐浴焚香，将全身真炁调到巅峰状态，才敢服用此丹。

但纵然如此，仍旧苦不堪言。

陆斩如今的异象，可不像是只吃了一颗的功效！

楚晚棠吃着香花醉卤肉，漫不经心地道：

“估摸着二十多粒吧，有问题么？”

“！”

夏有胜瞪大眼睛，几乎是失声道：

“陆斩大人怎能如此…他…他……他不想活了吗？！”

南息水柔丹乃是水族圣丹，他每次沐浴焚香才舍得服用的丹药，陆斩在这种糟糕的环境里，竟然一下吃掉二十多粒？

对夏有胜而言，这就好比吃大葱不蘸酱，吃烤肉不配蒜。

暴殄天物便罢了，关键是…身体能扛得住吗？

南息水柔丹虽说主要功效是补充真炁，但因为太过霸道，对服用者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

哪怕他们妖族，也不敢这么吃啊！

“？”

楚晚棠放下竹筷，眼神凉凉地扫了过去：“你有意见？”

夏有胜心底发凉，急忙解释：

“仙子勿怪，实则是南息水柔丹对体魄要求颇高，一次性服用二十多粒，很容易…很容易爆体而亡！”

“？！”

楚晚棠面色凝重，急忙看向陆斩。

陆斩周身虽然燃烧着烈焰，可脸色却苍白无比，犹如坠入冰窟。

楚晚棠有些担忧，可是很快，这些蓝色幽焰便被陆斩吸收，他的神色逐渐恢复红润，缓缓睁开双瞳。

刹那间，浩然清气如龙似凤，自陆斩头顶冲出，在深海之中，掀起骇浪滔天。

“？”

楚晚棠被这股清气震慑，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转身看向夏有胜，冷冰冰地道：

“大惊小怪。”

没见过世面。

夏有胜露出乡巴佬的目光，盯着陆斩老半晌，确定陆斩确实毫发无伤，甚至体魄更加强健后，他才喃喃自语道：

“……打扰了，卑职告辞了。”

夏有胜心如死灰，方才的惊讶全都消失不见，现在…他只想当好一个领队。

“……”

陆斩感受着体魄的变化，眼瞳逐渐变成金色，这种久违的炼体感，实在痛快。

缓缓收功后，陆斩看向夏有胜的背影，金瞳带着股磅礴清气，问道：“他怎么了？”

楚晚棠低头吃着美味佳肴，淡淡道：“不知道。”

“……”

夏有胜尚没走远，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很想转身解释，可是陆斩的目光，实在太过强大。

仅仅是扫视过来的一眼，便令夏有胜呼吸困难，好似要被烧熟了一般！

夏有胜双膝发软，竟有跪拜冲动。避免在下属面前丢人，他强撑着身体，快速来到队伍前方，这才好受了些。

陆斩并未深思，默默将气息内敛，双瞳重新变成清澈黑瞳，道：

“丹药确实有点效果，我给大司主留了二十粒，待找到她，应该能帮她迅速恢复。”

楚晚棠依旧是吃饭姿态，可眼神却有些怅然：

“无央宫不缺天材地宝，只要找到师尊，什么都好说。”

陆斩知道皇族财大气粗，安抚道：

“雀雀已经出去探查，按照神兽的五感，或许真能找到大司主也说不定。”

“若是这回找不到呢？”楚晚棠忽然问道。

“那就继续找。”

“那若是一直找不到呢？”

“那你就回汴京主持大局，我在这边继续找。”

“……”

楚晚棠一时无言，想到大司主的往昔种种，心中情绪难言。她低着头，眼瞳隐约颤动，像是有水雾弥漫。她向来坚强自持，可此时此刻却难以压制情绪。

楚晚棠攥紧左手，任凭指甲嵌入掌心，右手却依旧夹菜送入口中，故作轻松道：

“啧…还算有点良心，师尊没白培养你。”

“咕噜噜～～”

两人交谈间，前方忽然掀起水流漩涡，而在漩涡之中，一只胖鸟肚皮朝上，扑棱着翅膀，嘴里吐着泡泡，正风驰电掣地游来。

楚晚棠见雀雀笨拙地仰泳，皱眉道：

“她到底哪里像凤凰了？”

想想皇宫御马园中的那头老凤凰，气息纯粹的就像世间最无瑕的美玉，祂的智慧无双，祂的容貌惊绝，哪怕在奄奄一息时，姿态亦是优雅端庄，可眼前的雀雀……

楚晚棠摇摇头，对凰族的幻想忽然有些幻灭。

“嗖——”

雀雀被漩涡包裹，像是离弦的箭，朝着陆斩呼啸而来。

陆斩一把抓住肥嘟嘟的雀雀，询问道：

“这么着急，碰到什么了？”

雀雀站在陆斩手掌心，用翅膀拍了拍胸脯，人模人样地道：

“我在一座大珊瑚里面，察觉到了人味！那珊瑚十分危险，将附近的东西都吃光了，还好雀雀跑得快，不然雀雀也被吃了……”

雀雀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讲述碰到的事情。

陆斩听明白后，安抚道：

“没关系，就算珊瑚吃了你，也消化不了。既然珊瑚有些问题，那现在带我们过去。”

陆斩让雀雀在队伍前头带路，夏有胜怕雀雀累着，特地给他准备了一辆小珍珠马车。

雀雀坐在马车里，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灵粹跟美食，边吃边指路。

陆斩则是闭目养神。

女上司在封印时坠海，肯定距离封印不远。只是封印周围危险重重，又十分特殊，不能被惊扰，以至于不管是水族还是镇妖司，都不敢轻易涉足，这才半年没有音讯。

如今雀雀察觉到异样，或许就是契机。

……

……

队伍浩浩荡荡穿行，夏有胜越朝着前面走越心惊。

天坑始终都是水族禁地，里面危险不言而喻。况且就在昨天，数百将士在天坑转瞬即逝，夏有胜仍旧心有余悸。

眼看那座珊瑚出现在视野，夏有胜抬手，命令队伍停止前进，他急忙来到后方，朝着陆斩行礼汇报：

“前方便是天坑，陆斩大人真要过去吗？那座珊瑚危险可怖，藏着未知的恐怖，您真的要去吗？”

“你们没调查过这座珊瑚么？”楚晚棠朝着前方眺望，只见视野开阔，一望无垠，在暗淡水光下，如梦似幻。

夏有胜苦笑道：

“天坑附近的危险颇多，珊瑚也是昨天刚刚现身，而且它一直在天坑附近，我们就算想调查，也要顾及着封印。仙子，封印附近不能动武。”

楚晚棠收回目光，看向身侧陆斩。

陆斩漠然扫视前方，确实察觉到危险气息，他道：

“我先过去看看，你在此地等候。”

楚晚棠抓住陆斩胳膊，道：“一起进去。”

楚晚棠目光坚定，师尊至今未归，她难以承受再次失去陆斩。

陆斩本不想她跟着冒险，可又知道楚晚棠的性子，就算强行留下她，事后她也会跟着去。

思至此，陆斩点头：“那就一起去。”

“？！”

眼看两人你侬我侬地并肩前行，夏有胜整个妖都不好了。

不是…你们两个三言两语定下结果，有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些虾兵蟹将的感受？

万一伱们两位被珊瑚吞了，他们返回水宫，还能有活路吗？！

夏有胜忙地劝道：“大人，请您三思。”

“不必担心。”陆斩知道水族怕担责任，安抚道：“放心，既然敢来，我们就有相应的手段。你派人守住周围，在我们进去的期间，千万不要让其他东西靠近此地。”

“……”

夏有胜有心反驳，可又没有勇气跟资格。

陆斩走到珍珠宝座前，看着肚皮圆滚滚的雀雀，道：“你在此等候。”

“？！”

雀雀酒足饭饱，自然不答应：“本大王要一起去！”

陆斩无奈道：“进去里面可是要吃苦头的，哪像这里，想吃什么有什么。”

雀雀回头看了眼桌上美食，稍作思索，便将这些美食全都塞进自己的小戒指里，然后拍了拍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道：

“好啦！现在也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啦！”

言罢，雀雀似乎很怕陆斩反悔，一头钻进陆斩的袖子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悄悄看着外界。

“……”

陆斩无可奈何，也没有过多劝说，径直朝着珊瑚走去。

珊瑚看似近在眼前，实则相隔二十多里。

陆斩转眼及至，在靠近珊瑚的刹那，一股庞大吸力便传了过来，似乎想要将两人吸进去。

陆斩握紧楚晚棠的手，道：

“放松，进珊瑚肚子看看。”

楚晚棠有些怀疑，大司主在坠海后，之所以杳无音讯，也许就是被这座珊瑚吞了，当下放松身心，任凭那股吸力而动。

“呼……”

一阵天旋地转后，周围嘈杂的风声尽数散去，冰冰凉凉的气息从周围传来。

陆斩睁开眼睛，面前场景跟想象中截然不同。

面前风景并非珊瑚的腹部，更像是一座由珊瑚打造的宫殿，他们正站在珊瑚通道处，周围是美轮美奂的珊瑚树，跟奇形怪状的礁石跟珍珠。

“诶？”

雀雀露出小脑袋，好奇地朝着周围看：“不是妖怪肚肚，是漂亮宫殿！”

陆斩松了口气，不管这是秘境，还是珊瑚内部的真实写照，情况都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得多。

“我们兵分两路。”

陆斩看着一左一右两条道路，道：“我左你右，雀雀跟你。”

楚晚棠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总归她跟陆斩都在珊瑚之中，也不想耽搁时间，接过肥嘟嘟的雀雀，道：

“若碰到情况，随时联系。”

……

陆斩独自行走在神秘的珊瑚宫殿内，为了防止有异变发生，便掏出天玑长枪。

天玑长枪冒出幽焰，猩红的邪火颇为诡异，红光照在陆斩脸上，倒衬得他好似妖魔。

珊瑚通道崎岖坎坷，像是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陆斩在里面并未碰到其他物种，那些被珊瑚吞掉的东西，似乎跟他们并不在一個“空间”。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终于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条赤练般的瀑布。瀑布飞流直下，跟礁石撞击出白色浪花。

“嗯？”

陆斩神识铺展，察觉到一股微弱的呼吸声，自瀑布后方传来。

他不假思索，运足真炁，用天玑挑开幕帘般的瀑布，看清了幕布后的光景。

瀑布后是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里摆着一个色彩绮丽的珍珠床，而在珍珠床上，盘坐着一名紫衣女子。

“大司主？！”

*

PS：无意断章，所以在结尾直接粗略写明了身份，但接下来的剧情太多，实在写不完了，只能明天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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