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在公司，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夜深人静，这些天带家里人逛京城，确实落下来许多公事。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夜里11点半了，熬夜加班这种事情，在过去，他也常干。

伸了个懒腰，他走出了公司大门。

门口的保安打着哈欠跟他道了别……

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的名气渐渐响了，但是深夜依旧是寂静的，跟白天判若两条街。

每天往来订货的商户络绎不绝，此刻也都销声匿迹了。

地上有散落的破损的外包装，纸屑、断掉的绳子……

夜晚的风依旧带着暑气，吹动杂物的同时，并没有让温度下降……

秋火明拍死了两只蚊子，快步往家走。

陈素娘买了后天的火车票，今天加了班，明天好好陪她们一下，还有秋红霜的事情，毕业分配的方向先敲定……

这接下来还得托人，好在秋火明这段时间在京城，也结识了不少人脉。

一个年纪轻轻的博士，一个国际大奖的得主，一家风头正劲的公司老总，一切一切的头衔，都让秋火明在京城新贵的人际圈里，如鱼得水。

秋火明自己知道，除了自己的那些发小跟家人外，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才是永远的朋友。

现在对你好的人，很有可能，背后一枪……

他不打算考验人性，人性也经不起考验。

回到家，客厅里空无一人，周围很安静，小宝跟陈素娘她们挤一间，大概早早就睡了。

打开卧室门，台灯亮着，赵嘉敏躺在床上，一本书盖在她的脸上，看来是等待的过程中，睡了过去。

秋火明蹑手蹑脚地拿好洗换衣服。

等洗好澡出来，陈素娘竟然起来了，厨房间隐约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片刻功夫，陈素娘端着热好的饭菜走了出来。

她压低声音道：“晚饭没吃吧，吃了饭再睡。”

风扇打开了，风呼呼地吹着，秋火明隐约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读书的时候。

“谢谢妈。”

陈素娘笑了笑，去洗手间，把他换下的脏衣服随手搓洗了起来。

夏天洗换的衣服少，陈素娘干脆省电，直接手搓。

吃好饭，衣服也洗好了，挂在走道上，“浠沥沥”地滴着水。

秋火明刚要把碗筷拿进厨房，就被陈素娘拦下，“我来洗，你漱个口，先去睡觉……”

厨房间的水声“哗啦啦”。

陈素娘还把儿子当孩子看待，秋火明却不想反驳，这是她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后天她就离开了，心里对儿子有歉意，让她多做一些事，她这心里，反而更踏实。

她文化程度不高，没有太多大道理，吃饱了，穿暖了，看着儿子的小家越过越红火，夫妻恩爱，比啥孝敬都强。

秋火明心知肚明，陪着她洗好碗，在厨房间，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等一切都做好了，这才回来，合上了房门。

熄了灯，上了床，小心地拿掉盖在赵嘉敏脸上的书，她翻了个身，揽住了秋火明的胳膊，嘴里嘀咕了一句，“回来了……”不等秋火明回答，她继续沉沉睡去……

后天一早，秋火明就带着陈素娘一行人，开车去爬长城，这时候的长城还没那么人山人海，加上今天是工作日，到了八达岭长城脚下，零星几个人。

显得旁边的长城更加的巍峨壮观。

停好车，秋火明指着不远处的长城说道：“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今天爬一下长城，让你们个个都当一次好汉。”

陈素娘今天为了爬长城，特意穿上了赵嘉敏给她买的运动服跟新运动鞋，她很喜欢这双运动鞋，不滑脚，走路不累，唯一的缺点就是，大夏天的穿，稍微有点热。

头发是在小区大门口的理发店剪的，赵嘉敏让师傅给她烫了一下，这么一到饬，陈素娘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秋红霜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隔天就冲洗了出来。

她选了一张，放在钱包里，爱不释手。

小宝穿着一身的短打衣服，脚上的运动鞋也是赵嘉敏送的。

秋红霜的鞋子依旧是红色的，红色的短袖t恤，还好裤子是白色的，没有祖国江山一片红。

一头被野风吹乱的短发，十足的假小子形象。

陈素娘看了一眼售票窗口的门票价格，“哎哟，乖乖，京城咋啥地方都要收钱，咱要么就看看算了……”

一旁有闲人插嘴了，“嘿，想省钱还不容易，我带你去爬野长城啊，那里啥钱都不收……”

野长城秋火明早年间就爬过，危险不说，人迹罕见，自己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谢了，哥们。”秋火明回掉那位闲人的提议。

径直将门票给付了。

（这还是塑料门票，之前还有版画门票，品种很多，90年代以后就只有摄影版本了。）

二元一位，学生票半价，但是秋红霜跟小宝都没带学生证，通融了一下，给小宝单独买了一张学生票。

给小宝乐得，“舅舅，我是不是给你省钱了……”

秋火明摸摸他的脑袋，“对，有出息了……”

一旁的秋红霜笑得拉着陈素娘，走不动路。

爬到了烽火台，几个人找了个背阴的地方，靠着边坐下，开始休整。

秋火明从背包里把吃的、喝的都取了出来。

地上铺着几张报纸，满当当的放满了。

小宝简直乐不思蜀，这里大多数都是他爱吃的，秋火明还买了炸鸡腿，一人一个，天热，冷了味道差一点，依旧好吃。

她们几个吃的开心，几个路过的游客，艳羡不已。

秋红霜拍了好些照片回来后，席地而坐，拿起面包，一边撕着一边送进嘴里，“哥，你这面包咋比我在省城吃的好吃啊……”

“因为你饿了……”小宝仰起头笑道：“小姨，我饿的时候，白米饭都觉得好吃。”

“有道理啊。”秋火明称赞道：“小宝越来越会观察生活了。”

小宝骄傲地撸了一下他凌乱的刘海，“我以后也要写剧本，写出来给小姨拍戏。”

“舅舅，我跟你说哦，那天你只提了胖子舅舅，没有提小姨，小姨回去后不开心了……”

“我呸，我没有，你别瞎说……”秋红霜一连三否定。

秋火明看向秋红霜，还没等他解释。

秋红霜自个儿就说了：“哥，丁宇哥挺不容易的，当然要就着他，我还小呢，再说了，那位导演伯伯也说了，要我再锻炼锻炼……我就是好奇加上一点点喜欢，还没到热爱的地步……”

“你别听小宝瞎说，我没有不开心。”

小宝疑惑的炫了一口鸡腿，“我咋看到你眼睛都红了呢……”

“卧槽，就这事啊，洗发水弄眼睛了……”

“哎，哥，这洗发水味道可好闻了，哪儿买的？”

秋火明笑道：“友谊商店，你要的话，今天早点回去，带你去逛逛……”

“又要费钱了，不要不要，我就随口问问。”

“这就对了，好日子各有各的好，哪能都占尽了，咱们的日子已经比起老早，好太多了，有时候啊……”

陈素娘感慨道：“就像是一场梦似的，眼下的一切，好的有些不真实……”

秋红霜歪着头靠在她的身上，“妈，等我以后赚钱了，也带你去旅游，就跟哥一样，咱们逛吃逛喝……”

“现在的好，只是一点点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秋红霜的嘴角微扬，她看向了秋火明，“哥，我其实……”

秋火明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她却沉默了。

“哎，这都不像你了，平时不是一向敢说敢做嘛！”

长城上的风从岔口处吹过来，报纸被掀开一角，小宝赶紧贴身上去护住。

秋红霜的声音响起来了，“哥，我想跟你学做生意。”

话音一落，秋火明不惊反喜。

“怎么突然有这个念头？”

秋红霜手上无意识地继续撕着面包，一点点送进嘴里，她思忖片刻后开始说道：“小时候家里穷，我给同学做作业，换课外书看，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交换是商业的雏形……”

“后来，哥你写小说，给我跟姐姐添加零花钱……”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陈素娘突然插了一句话。

“我是说，给你们零花钱的事情！”

秋火明笑道：“也不是啥大事，小姑娘家的，有时候想买些东西，不好意思开口，给了钱，自个儿买去……”

陈素娘的眼角红了，伸手摸了摸秋红霜的头，“你们姐妹几个，我是疏忽了……”

秋红霜摇摇头，“妈，你已经够好了……我以后会孝顺你跟爸的……”

一旁的小宝突然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小姨的小时候真可怜，我有零花钱，以后都给你，你不要给人做作业了……”

众人面面相觑，秋红霜直起腰，把小宝揽住，“小姨不苦，小宝的钱自个儿花……”

小宝擦好眼泪，把吃剩的鸡腿递给秋红霜，“小姨，鸡腿好吃，你来一口……”

秋红霜嫌弃地看着上面的口水，实在无法咬下去，“我吃了面包了，不饿。”

接着她扭头看向秋火明，“那些零花钱，我都存起来了……”

“你以前集邮，我也学了一下，我现在已经有三本集邮册了，十二生肖有九张了，还有好多以前的老邮票，各个地方搜刮来的……”

“写小说，我没这天分，但是买卖邮票这里我还真赚了一些小钱。”

“城隍庙那边，一到周日，就有个小集市，我每个周日都会去，一开始是观察为主，后来就自个儿上手了。”

秋火明诧异道：“厉害啊，小妹。”

陈素娘有些担忧道：“红霜，你可别被人骗了。”

秋红霜笑道：“放心放心，我也算是半个行家，洗过的票跟原版的新票，我一看就知道，骗我的人，怕是还没出世……”

秋火明喝了口水，压了压惊讶。

“小妹，你要是喜欢经商，这回毕业了，就来京城吧，先跟着我四处转转，回头，我还真有个地方要你去……”

这里毕竟是户外，说话不保险，秋火明提议完之后，也不往下深说。

“好啊，那可就说好了，我不想去电视台，拍戏的话，演个女二、女三都行，让我过过瘾，趁着年轻，我要多点尝试。”

“如果，演不了，也没关系，只要丁宇哥能进剧组就行……”秋红霜笑着说道。

小宝啃完了鸡腿，听秋火明的话，把吃剩的垃圾，装进了纸袋里，扔进了身后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回来后一脸期待地看着秋红霜，“小姨，你的鸡腿可以吃起来了。”

陈素娘见他急迫，还以为他还想吃，当即将自己的那份鸡腿拿在手上，“小宝，奶奶吃了花卷了，这个给你。”

小宝摇摇头，“小宝再吃块面包就饱了，我就是想替你们去扔垃圾……”

有游客经过，闻言笑道：“这孩子教的可真好，知道不随地扔垃圾……”

小宝的头抬的更高了，“我可是少先队员。”

他的一副少先队员，我为天下先的姿态，让秋火明哭笑不得，“你等着，我现在就啃鸡腿……”

一顿野餐吃完，众人这才收拾好地面，站了起来。

陈素娘看着巍峨雄壮的长城感慨万分，“当年孟姜女哭倒长城，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推都推不倒啊……”

“妈，那是戏文，可不当真的。”秋红霜笑道。

“可不是假的，窦娥冤里还有六月飞霜呢！”陈素娘向来喜欢听戏，贡献给县里文化剧团无数张门票，当然这门票很多是单位发的……

要是真的要她买，她就舍不得了，有这几角钱，还不如贴补家里，买多一点肉……

秋火明点点头，“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没看过，未必是不存在……”

“哥，你都读到博士了，还这么相信迷信啊……”

“这是一种文化寄托，算不得迷信。”

秋火明伸手摸了摸秋红霜的乱发，“有时候啊，做人要天真一点，慢一点长大……”

秋红霜若有所思，还没等她想明白。

秋火明继续说道：“不过，女孩子理性一点，挺好的，以后可千万别恋爱脑啊。”

秋红霜今了想要经商，秋火明的心里是高兴的，他一直想要找个代言人，自己身在局中，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出面。

金绰埔他是信得过的，但是当钱财达到了一个基数之后呢？金绰埔也有家人，他没有意见，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秋火明投资的另外几个产业，一直放任自流，时间久了，也会逐渐失去掌控。

他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代言人。

他瞥了一眼秋红霜，小妹他是从小看到大，若说信任，非她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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