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升起。

街面上的气温开始升高。

头顶的知了又在不停地鼓噪。

让人感觉心烦意乱。

守在姜老头身边的两个辅警开始不耐烦起来，其中那个年纪稍大的辅警名叫庄大用，在九陵公安局干了二十多年，可是依然还是辅警。

他蹲到姜老头身边，劝说道：

“姜大爷，您瞧瞧这太阳也出来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我和小秦送您回去？

咱们明天早上再接着出来练摊？”

庄大用跟姜老头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了，这老头脾气怪，也只有庄大用能耐着性子跟他交流。

姜老头无论去市委市政府，庄大用都跟着。

只要不离开九陵，随他闹去。

这一跟就是五六年。

九陵的老百姓对这么个老头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人同情他，反而觉得他就是脑子有问题。

因为……他申述的案子很特别！

“滚蛋！”姜老头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庄大用，咒骂道：

“你们警察全都是黑心肠的狗东西！

活着我不能为儿子申冤，死了我就告到阴曹地府去。

让阎王爷把你们抓起来，挖开你们的肚子，看看到底长的什么心眼！”

姜老头的嘴可真够额度的！

庄大用能忍，他身边的年轻人忍不了，开口骂道：

“老头，我师父好心关心你，怕你热死在这里，你怎么骂人呢！

你儿子犯了什么事，你知道心里清楚。

那是板上钉钉的铁案。

枪毙十次都不够，还有什么好闹腾的。

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小秦！小秦！”庄大用赶紧拽住情绪激动的徒弟，真要是碰老头一下，他顺势就得倒到地上撒泼。

果然！

小秦的话把姜老头激怒。

他把冤字布耷拉在背上，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拽着一张已经发黄模糊的彩色照片吼道：

“我儿子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

你们冤枉他！

我儿子是被你们警察屈打成招的！”

姜老头说着就要扑向小秦。

小秦哪见过这阵势啊，看到姜老头面目扭曲地冲过来，吓得连连后退。

好在师父庄大用挡在两人的中间，极力安抚姜老头，才避免更大的冲突。

庄大用推开姜老头，转头责备徒弟：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不要跟人民群众发生冲突！

我们是没有正式编制的辅警，有人打警察那是袭警，打我们那是纠纷，一旦还手就成互殴！

为了那点工资，值得嘛！”

“师父……”小秦委屈地说道：

“我没有说错啊！

那个姓姜的当年杀了五个人，证据确凿，那是什么冤案！”

“行啦！”庄大用加重语气，才让小秦没有再提当年的案子，否则又得刺激到姜老头。

姜老头已经把上访当成习惯，时间一到，见公安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少了，自觉地收拾面前乱七八糟的东西，披着冤字布埋头离开。

庄大用和小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也摇着头走进公安局的大门。

这一出发生在公安局门口的闹剧终于暂时落幕，杨霄转身离开窗户，坐回到办公椅上。

楼下，副局长王丽办公室。

厉韬敲门，走到王丽面前恭敬地说道：

“王副局长，杨副市长请您去他的办公室。”

“啊！”王丽感到有些意外。

杨霄今天第一天工作，市局几位副局长猜到杨霄会找他们谈话，所以全都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等着。

可是按顺序杨霄第一个见的应该是第一副局长蔡英雄才对啊！

王丽和蔡英雄的办公室门挨着门。

她没有见到蔡英雄出门。

这位新局长是楞头青，还是有什么目的？

王丽猜不透杨霄的心思，压低声音问道：

“小厉秘书，杨局长只见我一个人？

你没有去通知蔡副局长？”

杨霄在公安局是局长，在市政府是副市长，厉韬的编制在市政府，所以两个人对杨霄的称呼各不相同，倒也不影响交流。

厉韬摇头，回答道：

“杨副市长只让我通知您。”

“那……杨局长的心情怎么样？他找我什么事啊！”王丽还是有些忐忑。

厉韬苦笑道：

“王副局长，我真不知道！

您就别为难我了。”

王丽跟着厉韬走出办公室，从蔡英雄办公室门口经过的时候，恰好看到蔡英雄一脸阴沉地靠在椅子上，手里叼着烟，烟灰挂得老长也没有抖进烟灰缸里。

咚咚！

厉韬敲响杨霄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虚掩的门领着王丽走了进去，说道：

“杨副市长，王副局长到了。”

“好！小韬，帮王副局长沏杯茶。”杨霄抬起头来，示意王丽坐到自己面前。

“不！不！我自己来！”王丽阻止厉韬，自己拉开墙边的一个红木矮柜从里面拿出茶叶熟练地沏泡去来，一杯给自己，一杯双手捧着递到杨霄面前。

杨霄笑着从王丽手里接过茶杯，看似无意地说道：

“原来茶叶在那里。

我刚才在办公室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准备让小韬去办公室领一包。”

“我……”王丽的脸唰地红了，她哪听不出来杨霄的言外之意，你这位副局长倒是对局长办公室挺熟悉嘛。

杨霄看了厉韬一眼。

厉韬识趣地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双手捧着笔记本站在门口。

“好茶！”杨霄端起茶杯，闻到屡屡升起的香气忍不住赞叹。

王丽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太过了，没有给杨霄留下什么好印象，一边观察杨霄的脸色，一边问道：

“杨局长，您是想了解楼下那个案子吧？

也对，那个案子是蔡副局长办的。

找他谈话难免带有主官情绪。

我倒是也有发言权……”

哐！

杨霄爱上茶盖，把茶盅放在办公室上，打断王丽的话，说道：

“王副局长，你是主管专项工作的领导。

今年六月开始，公安部向各省市下达‘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的指示。

八月、九月是摸排调查期。

我想问你的是，关于扫黑专项行动，我们九陵市局做了哪些专门的布置？

目前摸排工作取得哪些成果？”

“这……”王丽再次被杨霄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想把祸水引到蔡英雄的身上，没想到杨霄根本就不提这岔子事儿，直截了当地询问起自己的本职工作。

难道是省厅对九陵市局在这次专项行动的表现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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