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教书先生开口，突然一阵杂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屋内的宁静。空声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神情略显紧张，对教书先生说道：“如果先生您不愿意答应，那请您也别为难优纪先生了，我们还是留在家中，这样也安全些……”

    “阿声！”空蝉急忙追到门口，想要拦下空声，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她回头望向屋内的三人，脸上露出了些许歉意。

    顾泠心紧盯着空声的脸庞，男孩的面容稚嫩而懵懂，却又透露出一丝不容忽视的倔强。

    “我们没有为难他，先生已经决定好了。”顾泠心瞥他一眼，说道。

    空声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教书先生，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和疑惑，轻声问道，“先生？”

    教书先生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暂时没有从优纪身上发现异常。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在空声和顾泠心之间游移。

    最终，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嗯，你们稍加准备，天亮前随我一起回书堂吧。”

    既然优纪先生没什么大问题，空声又是空蝉的亲弟弟，那么自然是大家都在一处，才好确保各自的安全。

    优纪先生又昏睡过去了，教书先生打发空蝉和空声去拾掇东西，自己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顾泠心望了一眼老先生的神情，试探着问道：“先生有话要跟我说？”

    老先生垂眉沉默着，好半天才开口接她的话：

    “你不是听露，对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顾泠心的内心。

    顾泠心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愣，她环顾四周，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教书先生低垂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更摸不准这位老先生究竟是什么态度。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她决定采取一种更为稳妥的策略，于是她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先生何出此言？”

    教书先生抬起头瞥了顾泠心一眼，淡淡道：“听露向来内敛不爱说话，平日只知道闷头读书，对外头的事情知之甚少。你今日说的话，做的事，抵得上听露姑娘平日里一个月的活动量了。”

    “……”顾泠心揉揉鼻尖，心中暗自思量。她明白，原主人设是个只知道读书的内向女子，而自己今日的表现确实有些过于活跃，难怪会引起教书先生的怀疑。

    她眨眨眼，还想再辩白几句，“可如今时局动荡，总归不是寻常日子，若不多说多想，不知几时才能脱出困境。”

    老先生听了她的话，并未立即反驳，而是沉思片刻后，转而问道：“听露她现在还好吗？”

    “……”顾泠心闻言，心中一阵悸动，然而她能给出的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抱歉。”顾泠心说，“我不知道。”

    “游戏”是虚拟世界，玩家任务完成后离开此地，这里的NPC是否会如原本一般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她一概不知。

    譬如血衣门“游戏”，在“游戏”的牵引下有一个又一个玩家来到血衣门顶替她的身份，执行着辉煌门派的任务，而黎序筛选着他最喜爱的那位“师姐”，试图将她这位最像黎畔的玩家留住，但她将任务完成后，并不知道事态的后续会如何。黎畔是生是死、血衣门日后如何，她再也无从得知。

    但也有如【极北领域】一样的例外，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着的世界，在那边遇到的沈新年，也确有此人。她的介入是因为道具“明月玄珠”的作用，折月以“游戏”的方式，令玩家们参与【极北领域】的事件，她只是暂时掌握了沉霜的身体主动权，但从折月的话中可以得知，即便身为玩家的自己离开，沉霜也还是沉霜，还是【极北领域】的继承者。玩家对NPC们的生活不造成任何影响。

    顾泠心回忆着，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可以答复教书先生的结论。待她离开后，听露会如何，她并不清楚。

    教书先生听了她的回答，便不再说话了，他那双苍老又疲惫的眼睛中透出一股浓郁的悲伤，仿佛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身体似乎被那股情绪所感染，顾泠心也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闷。

    她能感觉到听露的情绪，属于这具身体的情绪，一直在影响着她。

    记忆中，听露也没有过遇害或是死去的经历。

    或许，眼前发生的一切，听露本人都得以知晓。

    否则自己也不会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听露的情绪变化。

    “先生不必难过，待此间事毕，我离去后，听露自然还是听露姑娘——她会继续她的生活，就像我从未出现过一样。”顾泠心微微颔首，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不管怎么说，总得先把NPC的情绪稳定下来，才好继续走剧情。

    教书先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长叹一声后，起身唤了空蝉与空声，准备回书堂去了。

    优纪先生身体不大好，别说从空蝉和空声家中走到书堂里，就是下地往门口走两步的功夫，便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空声在家里找了个破旧的小推车，他家条件还算不错，姐弟两个又不做什么粗活，因而那辆小推车上面堆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许久不曾使用过了。

    但好在还算得上结实，空声在上面铺了好几层软垫，才让优纪先生坐上去，因着不愿劳烦他人，又想亲自照料优纪，于是亲手推着这小推车卖力走着，跟着大家的脚步出了门，不让自己的速度拖后腿。

    空蝉家与书堂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但因着空声带着优纪先生显得有些卖力，所以众人观察后确认安全时，便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饶是如此，最终随着众人的脚步抵达书堂之时，空声还是累的够呛。

    教书先生做主将优纪安顿在了一间狭窄的杂物间，这里虽然是闲置的房间，却并不破败，被女学生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见一丝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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