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数学考试一结束，教室里的考生，便像蜂群般有序的朝外涌。

    出来的考生，有的结队核对着考题，有的找到堆放行李处，翻找着自己的包，里面有自带的干粮。

    这些都是打算在学校里，渡过休息时间的。

    有那手头宽裕的，则是往外走，准备在就近的小饭馆吃点东西。

    李小弟今天出来的不算早，外面也没有等待他的人。

    自昨天考出信心后，今天他说什么也没让大哥再来陪同了。

    大妹那边也是，昨晚就放了话，让李母安心在家等消息好了。

    李小弟找到布包后，搜寻了个空位置，便拎着包过去了。

    与其他人午餐只有干巴的窝头相比，李小弟自备的干粮要丰盛许多。

    饭盒里有李母早上给他做的肉夹馍，保温水壶里灌着骨头汤，这会儿还是温热的。

    虽不及刚出锅美味，可这会儿也不能讲究的更多了。

    咕咚~

    随着李小弟饭盒的打开，操场上不少人默默的咽起了口水。

    对于缺少油水的人来说，这个香味可以用肉香四溢来形容了。

    “兄弟，你们家这伙食够好的啊，这么冷的天，还能让你带汤过来。”一位考生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饭盒说道。

    只一个肉夹馍并不算什么，这骨头汤就有些夸张了。

    李小弟瞅着眼这人手里攥着的窝头，便心下了然。

    “带没带杯子，给你来上一口？”李小弟客气问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人说着，端起一旁的茶缸，把里面刚接的热水给泼了，空杯伸到李小弟面前。

    李小弟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也不是舍不得那点骨头汤，而是没见过这种“妙人”。

    保温杯并不大，往空杯里倒了一些，里面便只剩下一半。

    那人一眼不错的看着杯口，就想看看里面能不能掉下块肉。

    若是李小弟知道他有这种期盼，一定会告诉他，这个就别想了，里面压根就没有。

    等李小弟收回保温杯，那人迫不及待的嘬起了自己那杯汤。

    一口温汤下肚，那人吁叹了一声：“就是这个味儿。”

    李小弟看他表现的夸张，将信将疑的跟着嘬了一口，嘬完后，发现好喝是好喝，可也没好喝到要这么表现吧。

    “这又不是什么龙肝凤髓汤，至于这样嘛。”

    “兄弟，你这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没闻过肉味，更别提吃进嘴了。”那人小心的舔了舔嘴唇，力求一点儿不浪费。

    李小弟听他这么说，上下扫了他几眼，确认道：“从外地回来的？”

    BJ近这几年，虽然闹哄哄的，但有一说一，生活物资上面是越来越丰富。

    食物短缺这个问题，其他地方也许还是存在，BJ这里却是许久未见了。

    “还是兄弟你有眼力。”那人喝汤的空当，不忘给李小弟比了个大拇指。

    李小弟见他大方的承认，还有些意外。

    因为这种下放到乡下，没有在当地报名考试，而是回到本地的人，大多都是偷跑回来的。

    现在城里有不少这种人，因为受不了乡下的辛苦，便找了个理由偷偷跑回来。

    刚开始人数少的时候，大队里还会派人来找，居委会接到通知也会上门把人遣送回去。

    后来随着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大家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面不找，上面也不送，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

    但大家也只是心照不宣，并不会把这种事情宣之于口。

    “家里因为要担我一份额外的口粮，好长时间都没买肉吃了。”那人对李小弟解释道。

    跑回来自然有跑回来的弊端，下乡的人户口已经迁往下乡点。

    你人是活的，可以跑回来，可是户口却动不了，想要在城里待下去，家里人就必须另备一份口粮给滞留不走的亲人。

    亲情关系好的，一切都好说。

    若是碰到那家里有爱计较的，就为着口粮的事情便要闹出不少矛盾。

    从这人的穿着和解释，李小弟便能看出其家境应该不算太好。

    “下午的试好好考，只要能被录取，你就不再是家里的拖累了。”李小弟干巴的安慰道。

    “嗐，就我这半桶水的功夫，纯属过来瞎猫碰死耗子的，上午那卷子我差点弃考了。”这人一点没把李小弟当外人，说的话够不见外的。

    这人很有自知之明，录取这种可能性，放在他这个小学毕业的人身上，等同于无。

    要不是家里气氛实在太烦闷，他不至于找个借口来喘口气。

    听他说完，李小弟的嘴角扯了扯，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把剩下的骨头汤，全倒给了他，又把饭盒里没碰过的肉夹馍递过去。

    “嘿嘿，兄弟伱这人真是不错，是个爷们儿，以后但凡有用到我王五的地方，只管张口。”王五开心的接过肉夹馍，给李小弟承诺道。

    李小弟哪指望他干什么事啊，纯属听他卖惨，起了怜悯之心。

    没过一会，口袋里的用来甜嘴的水果糖，又散了出去。

    就这么几个动作，李小弟就被冠以了好心人的称谓。

    硬是被王五要求着，交换了联系地址。

    李小弟稍稍留了个心眼，没把家里地址透露出去，而是留了上班地址。

    结果无心算不过人家有心，考完试第二天，就被王五找上了门。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吃完干粮，王五不用复习，可李小弟不行。

    这人挺有眼色的，好处到了手，也没一个劲的歪缠。

    他坐在李小弟边上，不吭声的跟着一起看复习资料。

    事实上，像他这样行为的，还有不少。

    这些人或站、或坐的挤在李小弟边上，只为那份复习资料。

    甚至有时候李小弟翻页太快，还能引得有些人，无意识的嘟囔起来。

    在这件事上，刚刚表现的一副好心肠的李小弟，没有再迁就他们。

    这里不得不说，李家人的善心，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利益得以保障的前提下。

    王五也不是白吃李小弟一顿饭，听见背后有人在“啧”，他一个白眼翻过去。

    真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分不清大小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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