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尘神采飞扬，一声长笑，眼中充满了江湖人的豪情，与帝王的霸气。

    他笑起来时，胸膛微微震动，纪梵音的身体，也跟着轻微的震动。

    她感受到他的愉悦，正想回头看，他的大手，无声的扣在她腰侧，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温和低沉的嗓音，从她的头顶，响起：

    “何为干净？评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衡量标准，又是什么。人心善变，这些，谁也说不清的。”

    纪梵音唇角挂着邪气十足的笑，悠悠的哼道：

    “心向正义，除暴安良，品德良善，行为端正，此为好人。

    偷鸡摸狗，残害忠良，品性恶劣，杀人如麻，此为坏人。

    你觉得，我是好，是坏？”

    水清尘眉睫一动，低垂下眉眼，盯住她的发顶。

    偷鸡摸狗，残害忠良，品性恶劣，杀人如麻……

    这是她对自己的定义吗？

    水清尘在她头顶轻轻地碰了一下，落下一个轻到难以察觉的吻，满是怜惜的轻声道：

    “品德良善的人，在最无助的时候，也会做出斑斑恶迹。

    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或许，在雷雨交加的天气，也会为一只遭人遗弃的小狗遮风挡雨。

    人性复杂，命运多舛，你不能因一时的恶，否定一个人一生做下的善，也不能因为一时的善，洗去一个人一生犯下的恶。”

    纪梵音目光垂落脚边。

    一片枯叶，撞上她的靴面，又被风带走。

    她开口说道：

    “我不想理会世人评定的善与恶，我也不想理会你评定他人的善与恶，我只想知道，你想我做什么样的人。”

    水清尘把她抱起，放在桌上，两人面对面的四目对视。

    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她的脸颊，目光深沉而温柔，一字一顿的解除她的心结：

    “我不在乎我喜欢的人她是好是坏，她踩着鲜花与称颂也好，踩着枯骨与恶名也罢，只要她笑靥如花，是高兴的朝我走来，我就不会松开她的手。”

    纪梵音心口一震，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她唇瓣抿动，想说点什么，却只感受到自己心跳如雷，脑袋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眩晕感，夹着欣喜和激动，却……不似第一次，仿佛曾经，某个片段，虽被她遗忘了，可身体还记得那时的震撼和感动。

    刹那间，朗朗声音，似在向天下宣告，在脑海浮现：

    ——一个水清尘，在七国大义面前，微不足道。

    ——七国大义在一个纪梵音面前，不值一提。

    ——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世间万物，不约而同，不生不灭，无始无终，亘古不变。这，是道。

    ——小音，你，就是我今生唯一信奉的道。

    ……

    纪梵音心脏越跳越快，这种强烈的感觉，既熟悉，又让她感到慌乱。

    一个念头，在此时，不受控制的涌现在脑海——

    被遗忘的那段记忆里，她竟如此的喜欢着他。

    她如此深爱着人，却被她遗忘了。

    她向来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她信得只有一个他。

    阿儒……

    纪梵音闭了闭眼睛。

    无需再往深处想，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水清尘……”

    她慢慢睁开眼睛，冰凉的小手，微微颤栗，抱住他消瘦的脸颊，轻声说道：

    “虽然这几个字，没多少分量，可是……水清尘。”

    “……对不起……”

    她眼眶泛起莹莹闪动的泪光，慢慢低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午时。

    一辆低调的马车，从云上端的后面，缓缓驶出。

    车厢内，纪梵音两手环抱，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闭眼假寐。

    凤逍遥和包思慕面对面坐在马车的侧椅。

    两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各自尴尬的撇开了视线。

    包思慕撩开车帘，朝街上看。

    过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条路熟悉。

    她扭头，惊讶的看向纪梵音，问道：

    “这是去宫里的路？你要进宫？”

    纪梵音闭眼养神，淡淡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不错。”

    包思慕眉头拧紧：

    “你有进宫的玉牌？”

    纪梵音语调悠然：

    “没有。”

    包思慕复杂的说道：

    “我没办法带你进宫。”

    先前，她在宫里以死相逼，用跳湖自尽，威胁姑母，姑母一气之下，命人把她绑了起来，送回了善刀盟，并且收走了给她的随时可入宫的玉牌。

    后来，她在山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表哥，现在李慕白躲瘟神般，躲避着她。

    纪梵音态度依旧闲淡：

    “嗯。”

    包思慕咬紧牙龈，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你打算怎么进宫？进宫后，你想做什么？”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

    纪梵音慢慢掀开明眸，弯腰从车厢走出。

    凤逍遥对包思慕说道：

    “走吧。”

    下了马车，包思慕才注意到，马车停靠的地方，并不在宫门口，而是停在距离宫门口二三百米的地方。

    纪梵音抬眸，环顾了一圈四周，朝路边走去，站在一棵葱葱郁郁的梧桐树下，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包思慕和凤逍遥对视一眼，两人跟了过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候，守在宫门口的侍卫忽然打开宫门，走了进去。

    见状，包思慕对凤逍遥解释道：

    “午时一刻，是侍卫换岗的时间。”

    凤逍遥了然的点头：

    “原来如此。”

    他回头，朝纪梵音看了一眼。

    压在头顶的乌云，暗沉沉的。

    纪梵音散漫的倚靠着大树，仰头，望着天际滚动的黑云。

    她像是什么也没有想，只静静的等待着。

    一阵风刮过，衣衫的袖角，随风轻扬。

    眼前的一幕，让凤逍遥忽然想起，在寂静中，拨弄恩怨是非的谋士。

    正在这时，一道惊讶的声音，打断了凤逍遥的思绪。

    “包小姐？！你怎么又来了？”

    今日，轮到梁超休息。

    他交接完工作，换上便服，刚走出宫门，就看见包思慕站在路边。

    他走过去，抱拳，先朝包思慕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包小姐，您还是回吧，殿下已经吩咐过宫里的人，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再放您进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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