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当初街道弄集体所有制加工厂，还是大飞的主意呢。”张沈亮也说道。

他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屁的闷罐子，但并不表示他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自打有了这个集体所有制加工厂，他们居委会那些大妈，大姨，小媳妇儿们每个月都能有三五块的收入。

更何况他自個儿的媳妇儿就在那里担任质监，一个月挣二十块钱，这都是沾他弟弟的光。

听到大哥和嫂子对自己升职寄予厚望，田小枣微微有些紧张的看向奶奶和张沈飞。

打小儿她就爱在胡同里掺和，解放后从街道积极分子开始，一步步做到居委会主任，从没在乎过什么职位不职位的。

她是打心眼儿里只是想帮街道，邻居们做点事儿。

可是现在，

全家人对她进街道办这件事充满期望，反而让她倍感压力，生怕出个差池，没办法跟他们交代。

张沈飞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拉过自个儿媳妇儿的小手，放在膝盖上，朝着大哥大嫂粲然一笑：

“嗐，当不当街道干部有什么要紧的？？？咱们家还缺枣儿挣的那仨核桃俩枣儿吗？？？”

“倒也是的。”唐大妞注意力立刻跑偏，“说起来，整个四合院也就大飞你们的日子过的好了。

哪怕易中海跟刘海中也比不上，而且这些年我们也沾了你不少光，嫂子得代表平安他们几个感谢你。”

就今年这形势，谁家能顿顿吃饱啊？？？就院子里那几个半大小子，哪个不是肚子里有点儿食就成？？？

可他家呢？靠着大飞帮着买的粮食，虽说因为不想惹麻烦，不能大张旗鼓地吃香的，喝辣的，但顿顿都能混个肚儿圆。

那九个小子愣是都长高不少，还胖了点儿呢。

提到这个，张沈飞正色：“奶奶，大哥，大嫂。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

说什么？？？见张沈飞脸色一变，其他几人心中立刻一凛，对视一眼。

张沈飞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奋斗，带着弟弟们去供销社买糖吃。”

张奋斗没接钱：“二叔，这会儿供销社都下班了。”

“下班儿也都给我滚出去！！”唐大妞呵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赶紧给老娘滚！！！”

个榆木脑袋，看不出大人们有正事儿要谈吗？？？

张奋斗一个哆嗦，一旁的老二张顺遂站起来：“二叔，我带他们去吧。”

“让老三去，你留下。”张沈飞示意他坐回去。

等到张奋斗带着六个弟弟出去，张沈飞看向张顺遂：“知道为啥让你留下吗？老二。”

张顺遂摇头。

张沈飞告诉他：“你大哥去当兵了，你过完年就十七岁，已经是个男子汉，不再是小孩子。所以，家里大事儿不能瞒伱。”

二叔说我是男子汉耶！！！张顺遂顿时激动起来。

张沈飞却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看向老太太和大哥：

“最近这半年因为干旱粮食供应一直在减少，我听阎大爷说，咱们南锣鼓巷供销处的粮食供应已经连着三个月不能按时，足量的供应了。因为排队买粮的时候，附近几个胡同有几个青皮打了好几架。”

田大妞大声插话：“可不咋地？？好家伙，之前秦老胡同樊二虎和井儿胡同瘌痢头打的那叫一个厉……”

咚咚咚，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用黄铜烟袋锅子敲打桌子的声音给打断了。

“能不能有点儿眼色？？大飞说正事儿呢，瞎打岔什么？？？”老太太瞪了唐大妞一眼。

唐大妞敢揍张沈亮，也敢骑在他身上撒野，但遇到老太太，就跟那耗子遇到猫似的，立刻就耸耸肩，不敢吱声。

但心里却在嘀咕着，反正不管饿到哪家，他们家有大飞能帮忙买粮，总归是饿不着的。

见嫂子不太插话，张沈飞于是接着说道：“现如今粮食是越来越难弄了，我估摸着接下来几年的形势只能更差劲……

打小儿，奶奶就教育我们，‘出头椽儿先朽烂’。都在前后院住着，旁人家的孩子吃不饱，咱们家的孩子一个个长得又高又壮……这不成。”

现在粮食足量供应，大家尚且吃不饱，接下来打折供应，不少人更是饿的眼都绿了。

平日里，

他们老张家吃的好点，还能用是在鸽子市买的高价粮，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糊弄过去。

可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连鸽子市都没了粮食，他们家还能顿顿吃饱，那不被举报才怪呢。

老太太也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平时大家都能吃二和面馒头吃饱，咱们吃馒头也就罢了。

可要是旁人连窝头都没得吃的时候，咱们还能顿顿红烧肉。那可就有人要背后捅刀子了……”

这年头想要整治一个人的办法太多了，更何况，他们家大飞还在轧钢厂食堂主任的职位上挂着呢！！！

一封举报信说他中饱私囊，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也能引来饿肚子的群众们群情激愤。

引了众怒之后，日子还能好？？？

而且就最近这几个月，四合院已经有几个人已经明里暗里说几次他们家几个重孙脸色红润，比棒梗他们看起来壮实不少了。

每次，都被她用唐大妞给吓唬了过去。

但若是真到了小孙子说的那种吃树皮的地步，甭说唐大妞，唐二妞也不管用啊！！！

一旁跟着大人偷听的老二张顺遂挠挠头，觉得老太太这话有些危言耸听：“咱家吃得饱跟旁人有关吗？？咱们又没吃他们家的粮食。再者说了，咱们家跟四合院这些街坊们处的不错。

无冤无仇的，人家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就陷害咱们吧？？？”

“这世界上的人原本都是没有恩怨的，可各种破事儿还少吗？？

咱们要是有了粮食，旁人来借你借还是不借？？借了一次有没有第二次？？借了张家借不借李家？？？一来二去，这不都是恩怨吗？？”张奶奶摸了摸重孙的头，“你啊，还是小。”

张顺遂不高兴了：“我不小啊！！怎么老说我小啊？”

他都搞对象了，哪里小了？？？再说了，二叔刚才还说他是男子汉，以后家里大事儿都要让他参与！！！

“在旁人吃不上饭的时候，在旁边吃肉，还吧唧嘴，这怎么不算是恩怨？”张沈飞敲了张顺遂额头一下，“甭跟你太奶奶顶嘴。”

小伙子捂着脑门儿，委屈巴巴：“所以就因为怕别人眼红，咱们就得有白面不吃，跟他们一起挨饿？？”

“谁跟眼红咱们家？？姥姥！！！”唐大妞挽起袖子就要往外走，被张沈亮拉住后，不依不饶地朝着门外大喊，“老娘生了九个儿子，我怕他们？？？谁敢背后使坏，老娘砸了他们家的锅！！！

CTM的，哪个王八蛋嘴贱，站出来让老娘看看！！！我非撕烂她上下两张嘴！！”

凭什么啊？？早些年他们家吃不饱饭，旁人日子过的好，他也没有举报他们。

凭什么现在日子才好过一点儿，就要夹着尾巴做人，要提防着被举报了？？？

张沈飞叹了口气，示意大哥捂住大嫂的嘴。

“咱们家好几个半大小子呢，奶奶也七十岁了，嫂子现在眼瞅着又要生了。

枣儿……我跟枣儿也结婚这么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也要开花结果……

我跟大哥和顺遂他们挨饿还好，可这些小的也跟着挨饿可不成。所以说，咱们得提早打算。”

全家人，包括在居委会工作的田小枣顿时都沉默了。尤其是田小枣。

她虽然热衷于帮街坊们们办事，但也不是个傻的。早前当街道级积极分子靠的是满腔热血。

可这些年在居委会，少不了处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各种刷新三观，恩将仇报，扒灰，生儿子没屁眼的破事见的多了，怎么还会像以前那么单纯，对人性之善深信不疑？？？

更何况最近这半年，群众们生活水平下降了多少，她这个居委会主任更是最清楚。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所谓道德和底线，是在吃饱饭之后才会思考的东西。真饿红了眼，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

何况举报个不愿意借粮食给自己的邻居呢？？？

所以此时，她也赞成张沈飞说的，要给全家留个后路。

只是，

打算？？怎么打算！？？

四合院就这么大，前院住了四户，后院住了五户，只要家里的烟囱冒烟，就少不了有人盯着。

想背着街坊邻居们吃的饱，一顿两顿还成，要是成年累月不被发现才怪！！！

田小枣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要不然，咱们回头把粮食放在我爸那里。”

九十三号院虽然也是个大杂院，但是只住了三户，邻里之间的关系要近不少，再加上四哥僮筱亭生活滋润，三哥索谦儿家的日子也不差。

想来这两户应该不至于因为嫉妒他们能吃饱，使出什么歪招。

“不成，”张沈飞直接给否了，“我之前跟我们学校一个农学的教授谈过，这次干旱的事情不同寻常，只怕不是一两年的事儿。按照他的估计，最起码得往三年上走。”

三年？？？？！！！张奶奶，张沈亮，唐大妞和田小枣的脸色顿时变了。

都是从解放前过来，遇到过饥荒的人，知道这个代表着什么。

张沈飞则是接着道：

“九十三号院和九十五号院是隔壁，这一片儿又都是大杂院，人多眼杂的，咱们得找个清净的地方吃饭才行。”

不是，他戴有色眼镜看四合院这些邻居，只是他不想考验人性，把自己和全家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前几年日子好过的时候，四合院这些邻居做事情还勉强算有些底线。

可人到了饿肚子或者有利益牵扯的时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不说别人，就说阎埠贵，这厮现在还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架子，平时虽然抠门，爱占便宜，但跟电视剧中还是不能比。

还有贾张氏，秦淮茹，聋老太，何雨水……

张沈飞琢磨着，这些人的转变应该都是在这饥饿的三年中完成的。

田小枣显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一脸凝重的看向张沈飞说道：“大飞，我都听你的。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张奶奶眯起眼睛瞧了一会儿小孙子：“大飞，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张沈飞咧嘴一笑：“您这老太太忒精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

我在云居胡同有个很好的朋友，她有个独家小院，只有她自己和她闺女在住……

所以我想着，咱们可以在前门街道那边，以嫂子家顺遂，奋斗，他们几个长大了，房子实在住不下为由，把他们家的房子给租下来。

等租下来后，只在那边开火做饭，在那里吃个半饱，完事儿回到四合院再吃一顿，晚上还住在四合院……”

前门大街离四合院有一段距离呢，那边吃，这边住，不会被人发现。而且一天吃六顿饭，虽然每顿吃的少了，但总体的热量不变。

张奶奶蹙眉：“前门大街附近吗？那地方可够繁华的……”

“这您不用担心，那房子虽然在云居胡同，但在最里头，很是偏僻。

而且前头倒座房的位置被我那个朋友用来开酒馆，她后来又把隔壁的门面盘了下来，开的小饭馆。

咱们在酒馆和饭馆后面的屋子里头做饭，很是安全。”

最主要的是那院子只有咱们家，和我那个朋友母女俩居住，不像这四合院人多眼杂……

母女俩？？听到这话，唐大妞，张沈亮和张奶奶几人的思绪立刻被带偏。没有回复张沈飞，而是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田小枣。

沉吟片刻之后，

张奶奶更是直接发问：“大飞，你那个朋友是女的？？她男人呢？不会是个寡妇吧？？”

这四合院里跟寡妇跑了的可不少，只是他们老张家应该没有这个基因呀？？

张沈飞见所有人注意力跑偏，顿时无语凝噎：

“不是你们都想哪去了呀？我跟徐慧珍没有一点关系，我发誓她那个孩子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们俩就是纯粹的男女关系而已。”

唐大妞嗤笑一声：“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呢！！”

在这忽悠二傻子呢！！！

我尼玛，张沈飞顿时崩溃！！！

没看到田小枣脸都黑了吗？？？

他这个嫂子这张嘴呀，怪不得得生九个儿子呢，要不然就因为这张嘴早晚被人打死。

因为嫂子这句话，张沈飞又哄了田小枣半天，最后才让她相信自己跟徐慧珍确实没有半点私情。

看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张奶奶开始收尾：“那事情就按照大飞说的这么办吧，过了年咱们就开始去云居胡同那边开火做饭，保险起见，每天再留两个人在那边过夜……

现在眼瞅着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在四合院里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在去那边开火之前，家里的伙食标准都按照老阎家走，过年的年货置办也按照他们家来。”

按照老阎家？？张家顿时一片哀嚎。

“奶奶，按照刘海中家不成吗？？？”

“跟老阎家看齐，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不是，倒也不用矫枉过正。”

“太奶奶，就不能过完年再说嘛？？”

“不行！！”老太太一锤定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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