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学谦直视着周翊的眼睛，他真的很想知道，对方是以何种心态说出‘确实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这句话的。

是在开玩笑？还是故意和他这个市委书记硬杠？

傅学谦觉得周翊应该没那么低级，也不会那么鲁莽，所以说，这种荒唐的推断难道是有依据的？

“周翊，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些在外面不方便说的话，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交换意见。组织上派你来青宁任纪委书记，肯定是有着充分的考量和明确的目的，对你的工作，我也是支持的。你可以履行身为纪委书记的职责，但是切忌，不要带有主观的偏见，尤其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傅学谦清晰地表表明了‘你若恪守本分，大家便可相安无事’的态度，同时也向对方发出了一个小小的警告。

“傅书记，我觉得，对一个人的主观偏见，其实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们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它的影响，就比如我在来之前，就听说傅书记您为人强势独断专行，而在来了之后，通过尚新风的案子，我就更加深了这一看法。”

听到这句话，傅学谦眉头不禁一皱，正要开口，然而周翊紧接着就是一个转折——

“但是，只凭这些就能下定论吗？不能！不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和了解，不经过充分的研究和揣摩，就草率地做出结论，这无疑是对他人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工作的不负责。傅书记，我相信您对我也是抱有同样看法的，对吧？”

傅学谦嘴唇动了两下，却是没有说话。

好厉害的嘴皮子！

这一番话让他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别提多难受了！

“不用说那些废话，你就说刚才的推断有没有依据吧？”傅学谦凭着领导身份，直接杀了一记回马枪，化被动为主动，将话题绕了回去。

“没有！我只是在猜测！”周翊很坦然地回答道。

“以后这种只凭猜测的事情，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傅学谦终于抓到机会，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周翊不在意地笑了笑，正如前面所说，他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还有，你将巫海丽安排到市宾馆，还专门派刑侦大队的杨叶菡保护她，是什么意思？”本想把对方打发走的傅学谦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冷着脸问道。

“巫海丽向我反映最近有人在跟踪她，还有两次遭到歹徒的袭击的经历，出于安全考虑，我才给她做了妥善安置。”周翊不慌不忙地回道。

傅学谦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冷不防又问道：“举报方航的人民群众，就是巫海丽，对吧？”

周翊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异色，呵，好快的反应！

虽然没打算瞒傅学谦多久，但对方思维如此敏捷，多少还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行，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你出去吧！”

傅学谦的语气中不含一丝情感色彩，让人听不出他这句话是褒是贬。

在周翊离开之后，傅学谦的脸色越发的阴郁。

因为他看得明白，周翊，并不完全信任他！

这种不完全信任，指的是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上，具体就是指方航被举报一事的处理上，周翊对他明显持保留态度。

今天所谓的汇报，其实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试探。

如果在汇报之后，方航一旦有所警觉和有所动作，那周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这个市委书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周翊眉头微皱，在他的记忆里，在上一世，傅学谦并未受到这起大案的影响，但他不能确定，对方是真的没有参与其中，还是凭着背景硬生生平安着陆。

所以，他对傅学谦的信任，有但不多！

所以，他才会借这次的举报事件做了试探。

沉思了片刻，周翊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省委常委、纪委书记马永如的电话，语气恭敬地说道：“马书记，有个非常重要的情况需要向您汇报一下，根据群众举报，我市副市长方航存在贪污受贿、包养情妇、强奸女学生等违法违纪行为……”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严肃地回道：“小周，你马上带着材料和相关证据来省里一趟！”

毕竟是涉及正厅级领导干部违法违纪，必须谨慎对待，至少不能仅凭一个电话就让省纪委做出决定。

“好的，我这就去省里找您！”周翊放下电话，立刻通知陈重备车出发。

……

副市长方航对即将发生的剧变全然不知，此时他正带着秘书，还有市政府办副主任刘德标在光山县调研。

光山县原先是个贫困县，后来通过青宁市委点对点的扶贫政策，并充分借鉴荆楚省韶华市的扶贫经验，现已取得了喜人的成效，预计明年就能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在中午的饭局上，方航看着明明与他年纪相仿，但却头发花白颇显老态的副县长刘泰，心里充满着得意、怜悯和不屑等复杂的情绪。

得意的是林桦那个美人儿虽然是对方的妻子，但这些年来却是他使用的居多。

怜悯的是刘泰这些一直在光山县埋头苦干，而他则在对方的家中埋头苦干，对于这一切，对方却丝毫不知。

不屑的是就刘泰这种只会干工作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呆货，要不是承蒙自己的关照，别说副县长，连个科长都当不上！

知晓内幕的秘书蔡铭不动声色地看了刘泰一眼，心想光山县的贫困帽子明年能摘得掉，但你的绿帽子这辈子可能都别想摘掉了。

下午六点，光山县的县委书记与县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并且还贴心地安排了年轻貌美的女学生作陪。

而就这个时候，方航接到了一个电话，瞬间面色大变，然后借口市里有急事，便如丧家之犬一般带着秘书匆匆乘车离开了。

对于这一反常情况，不但光山县委书记和县长摸不着头脑，连方航的贴身秘书蔡铭和政府办副主任刘德标也是心中茫然。

但蔡铭却能从方副市长脸上那种从未见过的惊惶、绝望神色来判断，一定是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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