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萧辰相信伍六一一定没有哭。他那种人，就算想哭，也一定会把眼泪水给憋在眼眶里，然后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发了疯一样去训练场跑到自己不能动为止。

　　马小帅哭了。

　　这个感情脆弱的孩子七连解散的时候就哭了好几场，如今七连都没了好几年，却依旧在为七连哭泣着。

　　高城说他的身上已经长出了七连的骨头，没有自己跟他抢班夺权，马小帅将来一定会成为下一个高城。

　　萧辰相信这话。

　　不仅是相信高城，更相信这个瘦弱而且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尉，当他哭泣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无比强大。

　　回到师侦营后，师长主持的动员会显得隆重而严肃。

　　明天验收的重要性，三令五申，三连没有谁敢懈怠。站在师长身后的萧辰看着全连官兵认真听讲的表情，跟伍六一分别的伤感也被冲散了不少。

　　“这是咱们师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大事情，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好事情。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拿出你们的战斗精神来。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的战斗精神是什么？”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杀，杀，杀。”

　　听到耳朵都要被震聋了的喊杀声，师长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晚上，不做任何训练，准时熄灯休息。明天不上早操，但是早饭一定要准时吃，不准有睡懒觉的。清楚了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师部首长离开了活动室。

　　温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温平川一起，将司务长熨好的常服和作训服交到萧辰手里。

　　“萧连长，按照上级部门的意见，明天还是由你来指挥连队完成验收任务。这是配发给你的服装，请收好。”

　　萧辰郑重而严肃地接过衣服，没有任何回答，只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三连的官兵是在萧辰和温厚以宗平川反复查寝中逼迫着睡着的。

　　真要让他们这么激动下去，明天肯定会有一群人带着黑眼圈。本来就是战斗精神组歌歌曲验收，要是他们搞得精神萎靡，那还得了。

　　战士们进入香甜的梦想，萧辰也回味着老战友的感情，沉沉睡去。

　　九点钟，三连在萧辰的带领下，精神抖擞地列队在连部前坪上等候上级首长到来。

　　听着一群人的谈话和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出现在连部大门口时，此前还毫无压力的萧辰忽然感觉精神紧绷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么大的首长，上一次是在军校的开班仪式上。

　　将星闪耀的辉光后，是师部和营部机关单位的军官们作陪。

　　而在这些军官身后，是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摄像师。

　　这种阵仗萧辰倒是见过，不过那是在后世电视上，看一群明星们被娱乐记者团团围住问各种八卦大料的时候。

　　“报告首长同志，T师侦察营三连集合完毕，请您指示！代理连长萧辰!”

　　连长是代理的，这事儿下来的首长们都知道。

　　看着面前精瘦却悍勇的小伙子，总部首长笑着抬手回礼：“你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精神，小伙子不错。归队吧，验收之前，我要先说几句题外话。”

　　萧辰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仪式感。

　　这种仪式感来自于每个动作附带的力量，站在一群军官身后的记者们不失时机拍摄着萧辰的动作，而当他归队后，总部首长温和地看着三连：

　　“同志们，从你们军区上报的材料中，我们充分地感受到了基层官兵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与热爱……”

　　思想性的解读，对三连官兵来说是个非常新颖的角度。他们听总部首长亲口夸奖这他们的付出和牺牲，内心顿时感觉到一阵温暖和自豪。

　　在平凡的岗位上，很多人会怀疑自己干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无论是比其他连队每天多跑一公里，还是紧急集合比其他部队少花两三秒。

　　但是总部首长的话却明确地告诉他们，他们现在付出的一切，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正因为每天多多少少的这些部分，才让他们成为精兵悍将。

　　但战争来临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首歌上报后，总部专门抽调了人手对这首歌进行过演练，效果很不错。”

　　“但追根溯源，我们发现你们才是最好的演练对象。没有谁能比一支在这首歌里浸泡了一年，伴随它成长的部队更适合阐述它的价值和内涵。”

　　“同志们，我要问一句，你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告诉我，你们的信念是什么？”

　　“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

　　“很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准备好的。”

　　首长的谈话并不仅仅是为了鼓励战士们，同样是将战士们的注意力从他身后的长枪短炮上转移到验收本身上。在消除不必要的紧张的同时，他希望三连能够表现出跟上报材料一样的战斗力。

　　萧辰得到命令，让连队按照他们自己的计划进行演练。

　　计划，没有计划？

　　当首长下达这样的命令时，不仅是三连官兵，连作陪的军区首长都懵了。

　　本来以为总部会有专门的验收流程，但谁知道这位首长居然不拘一格，要让三连自己演练。三连此前只准备了怎么将歌声唱出精气神，却没有制订所谓的计划。

　　知悉内情的人全都盯着萧辰，这时候就是他这个指挥员表现临场应变能力的时候了。

　　身前身后，两百多双眼睛按着自己，萧辰沉吟不超过三秒，便下达了他今天第一个命令。

　　“全体都有，三分钟时间，回宿舍换作训服到这里集合。枪械员，打开枪械保管室，让全连配备武器和弹药，准备战斗。”

　　萧辰还是决定按照昨天他在文职演员面前带着三连表现出来的东西再走一遍，但今天除了五公里之外，他还想加一些别的东西。三连苦苦训练了两年的东西，今天他要让总部首长一次性看个遍。

　　两年，多少血汗低落在地上，换来今天这个机会。

　　如果求稳妥，站在这里唱首歌就可以了。可是总部首长既然没有这么安排，那为什么不给三连赢来更多的机会。

　　听到萧辰说要配备武器和弹药，军区以下的军官们纷纷变了脸色。这种极其危险的举动若非首长在场，他们一定要将萧辰骂个狗血淋头。

　　显摆什么显摆，验收就验收，何必拿三连甚至全师的未来做赌注。

　　但到底还是有明白人，军区副司令员扭头，冲表情严肃的师长低声嘱咐：

　　“呆会儿这小子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违反原则，一律答应。”

　　他跟这位总部首长是熟人，深谙这位的性格。练为战不为看可一直都是这位的口头禅，前几年这位下基层视察，看到故意演给他看的东西，往往都会毫不客气地训斥。

　　今天他之所以说按照三连的计划演练，想必一定是摸准了师部不曾准备，被动等候他下达命令的脉络。

　　萧辰的表现虽然冒险，但正合这位首长的喜好。

　　当三连全员转身向宿舍冲去的时候，萧辰转身，向面前一众军官抬手敬礼：

　　“报告首长同志，我请求兄弟连队为我连接下来的八公里综合等训练内容提供保障工作，同时以指挥员的身份，请求参加战斗，请您批准。”

　　总部首长没有直接回答萧辰的请求，只是回头看着军区首长。

　　师长非常主动地站出来：

　　“报告首长，师侦营一连将会在半小时内做好战斗保障工作，请您指示。”

　　半小时，这时间对后勤保障来说绝对算得上快了。总部首长心里暗暗点头，看得出来，师长的回答绝对有十分充足的底气。当然，他也看得出来自己的安排确实让这些军官们有些措不及防。

　　“同意你的请求，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略带提醒，总部首长笑着看萧辰迅速转身跑进宿舍楼，随即扭头冲身边中部军区的几位军官说道：

　　“今天又给你们带麻烦来了。”

　　“首长说的哪里话，这哪是麻烦。”

　　“都说不打无准备之仗，我突然来这么一出，看得出来，你们都没有准备。不过这样才真实，我要是想看早就演练了无数遍的合唱，就不会下来了。”

　　身边的军官们连连点头称是，而这位首长则指着已经跑进楼的萧辰：

　　“战争是突然的，我们的战士要学会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战斗。现在看来，这支连队表现非常不错，而这个小伙子，临危不乱，是个可堪造就的好苗子。”

　　说出这句话，站在他身边的校官便低声接话：

　　“首长，根据资料显示，这位萧辰同志已经入选东南军区后备人才库，如今在东南军区特种部队服役。”

　　首长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点：

　　“特种部队，胆大心细，确实不错。今天我就要看看，带着老部队，他能把这场验收搞成什么样子。”

　　说话间，萧辰居然第一个全副武装冲出连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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