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成了散兵(3)
韩宪元此时自己拿着一把步枪,团部所有人员都已经投入了战斗,眼看着就要被鬼子突破了,就见斜刺里冲出一队人马,两挺机枪打头,密集的突击火力瞬间就把鬼子给打蒙了,跟着一群人挺着刺刀杀入了鬼子的战团里,时不时的有*爆炸声,时不时的后驳壳枪的射击声……
李久扔下打光子弹的机枪,手里的驳壳枪精准的点着鬼子的名,子弹很快打光了,他抄起旁边的一把鬼子的步枪,向战友与鬼子纠缠的地方杀去……
李久带来的这支生力军,杀气凛冽,比起12月的寒风还要刺骨,鬼子感觉到了,也体验到了。他们怂了,也不是怂了,是没有还手的能力了。一个中队的鬼子,本身已经跟韩宪元团部的人搏杀了许久,虽然鬼子强悍,可韩宪元团部的人在生死危机的时候,谁还不玩命?
不知道是哪位名人说过,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武器而是气势,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中国古人就明白在一场战争中,最重要的不是武器而是士气,否则,怎么不说“狭路相逢武器胜”呢?
就在团部与鬼子杀的难分难解的时候,李久带人冲了过来,战争的天平就此向524团倾斜,十几分钟之后,所有突进阵地的鬼子全部被消灭。
“团长!团长!”那边传来士兵们阵阵的呼叫声。
李久看看自己带过来的这些人,现在也只剩下了赵豁子和曲麻子了。王小因为脚上的胶鞋被划破了,在刚才的搏斗中被鬼子给扎死了,张家兄弟在六连阵地上最后一次炮击中丧了命。钟志豪此时正在求一个老乡给他一个痛快,他的肠子叫鬼子的刺刀给挑出来了。加上其他还在的,六连剩下的不到十个人。
李久拨开围着的那群人,向里看去,他的心碎了一地。
半躺在土堆上的韩宪元满身是血,嘴角上还在流淌着带着气泡的血渍,无神的目光扫视着周边。此时,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军官了,全部都是打剩下的士兵。
李久蹲下身子,“我是六连连付李久,我们完成坚守任务前来团部报道,现在还有12个人活着。”
看着头上缠着绷带的李久,韩宪元似乎想起来了,听说只剩下12个人,他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有一个命令。”韩宪元艰难的说着,“我团已经被打残,还剩下的所有人可以自行选择突围,大家切切记住,留着身子打鬼子!现在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你们立即就……走……”
韩宪元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带着无尽的遗憾战死在南京,他是诸多战死的高级将领中的一个,也是担任李久的长官时间最短的团长。
李久从韩宪元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最后的“命令”,命令已经被血染红,他转过身来,打开命令大声的宣读……
“各位,时间紧急,各奔东西吧,大家好自为之,万一当俘虏也不要自暴自弃,一路好走!”李久说完向所有活着的士兵敬了一个军礼。
士兵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起走固然好,可会被鬼子误以为是流窜的部队,会被鬼子围追堵截。最好的法子就是各自为战,各自逃命。瞬间,原来还有几十人的阵地上就剩下了六连的十几个人。
“你们几个把钟志豪抬过来,赵豁子和曲麻子,你们俩找个地方把团长埋了吧!咱们不能让长官的尸体被鬼子利用。”李久说着从地上抓起不知道谁扔的卫生兵挂着的那种红十字包,“老钟!我来给你当一回医生吧!只要你有口气,你就要挺着!咱们行走江湖的人哪有不挨刀的?你这是替国家挨刀,光荣!”
“李久兄弟,我知道你这人外冷内热,给我来个痛快,我谢谢你了。”
“还不至于,你这伤还有得救,我虽然不是医生,可是这样的伤势可是见的不少,你忍着点,我给你处理完,就带着弟兄们走!后路我早就想好了。”李久的话给了钟志豪希望,他的眼神里顿时就放出了光彩。
“来,你们过来两个,帮我把老钟按住,剩下的人快去找担架,我相信这附近肯定有不少打坏的,拼一拼,动作要快!我们必须在半小时之内撤离。”李久嘴巴上说着,手上却没停,他拿着一个空了的子弹带塞进了钟志豪的嘴巴里,“使劲咬住,不然你会咬断舌头的。”
撕开了钟志豪的腹部的衣服,小心的把钟志豪流出来的场子用仅有的几块干净的纱布擦干净后慢慢的向伤口里塞回去,好在鬼子刺刀的割开的伤口并不大,流出来的肠子也不算多。塞回去后,李久拿起卫生箱里的缝针,硬是在豁开的肚皮上缝了几针,那动作不能说笨拙,可绝对不熟练,跟着哦李久顺手抓了一把篝火边还烫手的木炭灰,使劲的按在了钟志豪的伤口上,随即有把药箱里找到的止血粉什么的一股脑的倒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从前腹到后背死死的捆扎起来。
“你们几个都是粤军桂军的,钟志豪是你们的老乡也是你们的长官,我把他交给你们,不管是抬还是背,你们要带上他跟着我们,大家先逃出去了再说!”
在那个年代,两广之人极讲究义气,早期大革命时期,多有两广人士,他们的士兵和部队也是很令老蒋头疼的。抗战结束后,原来分散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地方军阀都被老蒋借抗战之名给收拾了,只有桂系一直与老蒋分庭抗礼,甚至一度逼迫老蒋让步,可见桂粤两系人马是扎得多紧。
钟志豪的几个老乡点点头,已经有人把担架上的带子捆扎好,正在上肩。
赵豁子和曲麻子已经回来了,他们把团长埋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没有做坟头,只在附近的树上留下了记号。
“全体都有,带好武器,跟我走!”李久扫视了一下剩下的这11个人,心中不禁叹息道,“这才几天啊,又成了散兵了。”
夜幕已经降临,附近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把,那是鬼子的军营和巡逻队,各地方的枪声基本上平息,就是没有攻下来的阵地,鬼子似乎也不打算连夜攻击了。
历史注定12日晚上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在这一晚上,中央军的87、88师几乎全军覆没,逃出去的人不足五百。这两个德械师,从北伐开始就是老蒋的王牌中的王牌,可惜,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后来虽然多次恢复和整编,但是却再也无法恢复到当年的战力。
李久带着11个弟兄,沿着他早就在地图上计划好的路线,顺着山谷中的小道向30里外的鱼嘴湾下河荡小渔村跑去。他要求所有人一律小步快跑,不许迈大步,他告诉大家如何在这样的跑动中调匀呼吸,告诉大家在途中喝水必须小口小口的喝,告诉大家如果绑腿松了就把帽子插进去……李久没有手表,无法掌握准确的时间,可是他通过计算脚步的数字来核定奔跑的时间,每次数到6000步的时候,他会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几分钟,然后继续。
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响马长途奔袭时使用的法子,与正规军队的强行军异曲同工,只不过正规军队有钟表计时,响马没有,他们靠的是最简单的笨法子。响马流传千年,许多法子都是拿命换来的,他们不知道那样做的科学道理,可他们知道不那样做就要丢命。响马不是有马吗?怎么还要跑路?响马也不是都有马的,大多数的时候全寨出动也是要靠双腿的,就是在程咬金当混世魔王的时候,也只有头领骑马,喽啰们还是得“腿”着。山东不产马,却有响马,就是这个理。
凌晨三点,周大牙焦急的抽着烟,船他是搞到了,可是有船没人了,当地的老百姓都跑光了,这条破船就是那种在河汊里来回穿梭的“划子”,没有船帆,只有二根撑杆和2个木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可这也是周大牙在鱼嘴湾附近能够找到的唯一的船,说是唯一不准确,在河汊里,这样的小船还有几条漂浮在那里,因为太小,不能杨帆,在一般的船工看来根本就无法进入长江,不要说撞上什么,就是一个浪头打过来也可能就沉了。这种船是在河汊里扑鱼用的,靠着撑杆和木浆开动,连那种摇撸的船都不如,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
周大牙不懂船,以为有条船就行,于是在这些船里矮子拔长子,挑了一艘看上去成色比较新的那一条。好在他还算是细心,多拿了2条木桨。
弄到了船,还没花钱,周大牙本来是一阵的心喜,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大牙的心就越来越往下沉,他真的担心李久他们全都折在那阵地上,作为老兵,他早知道那些当官的先跑了,当兵的算个啥?就是长官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就是当官争地盘划范围的工具,真正要玩命的时候,没有几个当官的会上去。
可是这一次周大牙却是猜错了,南京保卫战,一共死了11个将官,除了卫戍司令肖山令是自杀殉国之外,其他10个少将全部是战死,至于像韩宪元这样的上校更是战死了一大批,在10名阵亡的少将中,居然有来自广东籍的将军6名。88师的三个旅长阵亡两个,六个团长阵亡三个,524团实际上已经全军覆没。跑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战前收编其他部队的,真正的老524团的人几乎没有。
也许是战斗停止了,也许是上天给了李久这十几个人一个机会,初十的月亮像半个烧饼那样挂在天空,借着月光,李久带着小队快速的在山道和已经干涸的田埂上急速前进,他们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什么战斗,什么牺牲的战友,全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他们没有时间悲愤,没有时间追忆,他们只有使劲的跑才能脱离险境。
有了李久这个响马出身的带头,他们才知道怎么跑,有了李久这个科班出身的军官,他们才知道希望,有了李久这个怪物,他们的心里才踏实……
对着着地图和星座,李久不会走错方向,仔细的观察周围的地形和偶尔路过的村落,李久才坚信自己没有走错路。
离与李久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了,周大牙更焦虑了,他无法确定自己要不要到了时间就走。说实话,周大牙是个旱鸭子,是从河套那个黄土地走出来的苦哈哈,他不会游泳,更是不会使船。就是让他先走,他也不知道怎么走,虽然,从淞沪下来的时候,李久告诉过他使船的一些窍门,可他还是不明白如何使船。
烟已经抽光了,周大牙的焦虑也感染了狗蛋,这个不到16岁的孩子,此时也只能婆娑着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干爹。
“狗蛋,你到村口去迎一迎,口令记住了没有?”周大牙想了想对狗蛋说。
“记住了,就是我的名字。”狗蛋说着撒腿就向寸头跑去。
李久怕设计的口令太复杂他们会记不住,于是就设计了最简单的口令,“狗蛋”和“馒头”,这都是狗蛋终身都忘记不了的。
看着周围水塘和河汊越来越多,李久知道就要到了,他让赵豁子带着人在后面跟上,自己在前面50米左右的地方探路,刚刚看到几幢破房子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前面扔了一块石头。李久立即止步,随即问了一句,“口令”。
“狗蛋!回令?”那一嗓子一叫出来李久就听出了是狗蛋的声音,于是也回答道,“馒头!”说着就快步跑了过去。黑暗里,瘦小的狗蛋正孤零零的站在村口的草棚前,看到了李久立即带着哭腔喊道,“久大哥,你们终于来了……”
赵豁子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招呼后面的弟兄们快速的跑了过来。
“干爹找了条船,就在那边的河汊里,我带你们去。”狗蛋抹了一把眼泪。
“船,我们有船可以过江了!”几个粤军兄弟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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