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眼中凝聚了风雪之色，沉声问：“他们就在附近，看着老四老五厮打？”

蓝蔺垂眸，回道：“事发突然，两位王爷是从楼上滚下去的，也不知道六王爷是否看见了。”

皇上震怒，拍着扶手站起身，来回踱步，喝道：“真是岂有此理！竟眼看着兄弟残杀，竟还和那个贱人用膳？！即便不是老六，也是其心可诛！寡人如何能饶了他！来人啊，去把老六和县主一同押来！”

护卫首领接旨，就要去抓人。

被派去寻白云间和楚玥璃的小太监去而复返，跪在皇上面前，颤声道：“回禀皇上，六六……六王爷他，又昏迷不醒了！”

皇上微愣，转而问：“什么时候昏迷的？”

小太监回道：“说是今天早晨。”似乎欲言又止。

皇上一脚踹过去，喝道：“狗奴才！还说什么了？！”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吓得两股战战，磕磕巴巴地回道：“回皇上，还说……还说一看见两位王爷从楼上滚下来，就把六王爷惊到了，起身的功夫，就毒发了，眼皮子都睁不开。”

皇上问：“这话是谁说的？”

小太监回道：“是渡茳县主。”

皇上感觉自己好像被戏耍了，觉得白云间昏迷得太过诡异。他缓了缓绷紧的情绪，问：“为何不请太医？”

小太监回道：“请了，府里有太医跟着。不过，六王爷却一直没有起色。县主让奴才回宫后求皇上一个恩典，再派几个太医过去。”

皇上坐回到椅子上，脑袋嗡嗡作响。一天之内，三个儿子都出事了。

廖顶问小太监：“皇上召县主问话，她为何不来？”

小太监回道：“县主说，六王爷曾言，若他昏睡不醒，便要她陪着他，这样六王爷才知道有人盼着他醒来，从而不再贪睡。”

廖顶看向皇上，提议道：“皇上，可要小人去看看？”

皇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针扎的难受。

这时，陶公公开口道：“皇上，奴才有要事回禀。”

皇上动了动手指，示意其他人先退出去。

廖顶低头出去之前，与陶公公的目光相撞，又急忙收了回去。

待小太监关上房门，陶公公这才开口道：“老奴有事隐瞒，求皇上责罚。”

皇上一听这话，太阳穴都跟着蹦哒起来。他用上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和逆来顺受的无奈，说了一声：“说吧。”

陶公公停顿了两个呼吸，这才回道：“老奴在审问四王爷的护卫时，从其中一人的剑把上发现了一个机关，其中竟藏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小刀，能造成和五王爷身上一样的伤口。老奴派人将其带出四王爷的府邸，严刑审问，得知他竟和太子渊源颇深。其表妹，是太子的暖床丫头，颇得喜爱。”

皇上的手都跟着哆嗦起来，却始终一言不发。

陶公公继续道：“老奴觉得，此事还没有水落石出，还需再查查，这才没有当着众人面说出心中疑惑。”微微一顿，“再者，四王爷和五王爷已经重伤在身，六王爷又毒发，二王爷多年卧病在床，若将此事牵连到太子，唯恐……”

“住嘴！”皇上突然发飙，起身砸起屋内的东西，状似疯魔。

陶公公被溅起的瓷器划伤了手背，却依旧一动不动。

皇上的雷霆之怒，令院子里的人都噤若寒蝉。

蓝蔺低垂着头，悄然勾了下唇角，显然喜闻乐见皇上发疯。

当屋里没了动静，除了蓝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屋里，皇上蹲在陶公公面前，掏出自己的手帕，抬起他的手，为他轻柔地包裹好伤口。他说：“寡人被气坏，失了冷静，实属不该。寡人还记得，寡人被刺伤了手，是你低垂着眉眼，帮寡人仔仔细细地挑出刺儿，然后又系上帕子，告诉寡人，这样就不痛了。”

陶公公说：“好多年了，难为皇上还记得。”

皇上仿佛陷入了回忆，喃喃地说：“冉之，寡人一直记得……”

听着皇上叫自己冉之，陶公公的唇角绷紧了。

这时，太子匆忙赶来，打破了屋里诡异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皇上恢复了冷静，站起身，重新坐在椅子上，对陶公公说：“让他进来。”

门开了，又关上。陶公公来到门口守着，太子则是进到屋内。所有人都看见，陶公公的手上系着一条帕子，精致的龙纹，那是九五至尊的代表，而今，却缠在了一位公公的手上，怎么看都十分突兀。当然，这份突兀才注定了陶公公非同一般的地位，无人撼动。

屋里静悄悄的，突然传出啪地一声，就像什么东西断了，也像手掌和脸颊发出的激烈碰撞。然后，就是太子压低的辩解声，饱含惊恐和不安。

最后的最后，皇上命陶公公杀了那位护卫，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毕竟，皇上不能因为一个护卫就断定是太子指使，且太子哭诉无辜的表情，又是那么真诚。当然，最重要的是，皇上不能再折损一个儿子。皇上怕有人篡位，夺取他的江山，更怕江山后继无人，让大权旁落。

是与非，有时候，皇上也是分不清的。皇上自称是天子，却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人罢了。而他的周围，围着那么多有着不同目的的人，都在啃噬他、愚弄他、分割他，并试图……杀死他……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未必非要人头落地。

经此一夜，皇上的两鬓又斑白了几分。

隔天，皇上派人去接白云间，却得知他被楚玥璃带着寻医问药去了。问过去诊断的太医，得知白云间确实毒发，这才在患得患失中不再管他。

楚玥璃到了静若寺，第一次见到了主持方丈梅有大师。

梅有大师留下了白云间，却对楚玥璃说：“施主，你身上杀戮之气太重，若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请远离此处，勿扰佛门清净。”

楚玥璃说：“云间让我陪着他。”

梅有大师笑道：“这是施主的选择。是执意陪着六王爷，还是由老衲静心救治？”

楚玥璃认真看着梅有大师，说：“大师知我杀戮重，定是看出我的心性。云间信任大师，我便将云间托付给大师为其祛毒。只求大师不负云间信任，也别开启小女子心中的杀戮之道。云间若亡，小女子便只能让地狱哀嚎遍野。”

梅有大师笑而不语。

楚玥璃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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