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宫姐姐……”

钟文不禁面露喜色，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不解地问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么？”

“为什么不能？”

南宫灵平静地反问道。

“不是说天眼冠的意识不愿离开灰塔。”

钟文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一旦将之融合，连你也不得不跟着留在这里么？”

“又是谁告诉你。”

南宫灵“噗嗤”一笑道，“我已经融合了天眼冠的？”

“刚才你不是……”

钟文本能地脱口而出，话到中途，却又戛然而止。

是啊！

南宫姐姐何曾说过已经融合了天眼冠？

她刚才的回答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可不又是我自己脑补了么？

回想起先前与南宫灵的对话，钟文不禁愣在当场，心中暗暗感慨这位南宫姐姐的每一句话都不曾说谎，却又暗藏玄机，往往能够巧妙地诱导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思考，令他防不胜防，对于人性把握之精准微妙，已然臻至不可思议之境。

“天眼冠里的那位老祖宗秉性温和，心地善良，绝非蛮横霸道之人，这一丝残念之所以存留至今，只是不忍心她夫君一人形单影只，想要陪伴他左右罢了。”

见他发呆，南宫灵笑着解释道，“对于天眼教主逼迫我的做法，她非但不认同，甚至还颇觉愧疚，所以是否融合天眼冠，什么时候融合，全都在我一念之间，又何必操之过急？”

原来融合一事，从来就在南宫姐姐的掌控之中！

这特么……

钟文听得目瞪口呆，凝视着眼前这张艳丽无双的脸庞，脑中乱作一团。

“既然一切都在姐姐的掌控之中。”

好半晌，他才讷讷地问道，“你又为何要定下一个月的时限？容小弟勤修苦练个一年半载的，岂不是更有把握？”

“算算时日。”

南宫灵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答道，“混沌之门也快要开启了。”

“姐姐思虑周全。”

钟文面色微变，沉吟半晌，终于长叹一声道，“小弟拜服！”

“说到这个。”

南宫灵转头遥望东方，“如今率土之滨不少高手已经在莳殿主的率领下进入天空之城，想来是打算夺取混沌之门的控制权，我虽然看不见那边景象，却也能想象出其中凶险，你身为盟主，理应到场才对。”

还不是为了你？

钟文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却还是陪笑着道：“姐姐多虑了，莳雨姐姐和柒柒她们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即便没有小弟在，面对神女山也是丝毫不怵。”

“口是心非！”

南宫灵似笑非笑地轻斥了一句，随后脸色一正，“去罢，神女山的底蕴绝不简单，此战之凶险很可能远超想象，他们需要你。”

“姐姐不和我一起走？”

钟文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含义，“你尚未融合天眼冠，不是随时都能离开么？”

“你们先走。”

南宫灵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稍后再来与你们会合。”

“如今天眼教的人已经死绝，姐姐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钟文大为不解，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难不成天眼老儿还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宝贝？”

“这不是么？”

南宫灵指了指头顶金光闪闪的天眼冠，笑盈盈道，“若是没有它，如何送大家回去？”

“可是……”

钟文感觉脑袋一阵犯晕，竟是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你不是说要跟大家一道返回三圣界么？一旦融合了天眼冠……”

“你说的没错。”

南宫灵微微颔首，“所以这一次，我并不打算与天眼冠里的老祖宗融为一体，而是要请她永远离开。”

“啥？”

钟文瞪大了眼睛，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一般，“怎么可能？”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世间之事，本就如江河之水，时时刻刻都在流动，都在变化。”

南宫灵平心静气地解释道，“从前她留在人间是为了陪伴夫君，如今天眼教主已逝，这位老祖宗再无牵挂，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早早下去与亲人团聚岂不更好？”

“原来姐姐连这都算到了么？”

钟文呆呆注视着她，心中的震惊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唯有我坚守本心，没有放弃姐姐，且能够干掉天眼老儿，你才可以独掌天眼冠，将所有人一齐送回三圣界，倘若我没能通过考验……”

直至这一刻，他才忽然发现，南宫灵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蕴含深意，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竟然将所有的可能性统统囊括其中。

一想到自己若是意志不坚，抑或实力不济，南宫灵很可能真的会以牺牲自由为代价，主动融合天眼冠，将众人送回三圣界，自己则永远被困在这极北苦寒之地，钟文不禁脊背发凉，心有余悸。

更可怕的是，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他甚至不会明白其中缘由。

届时他只会与林小蝶一道痛恨那个逼迫南宫灵的天眼教主，根本不清楚真正害她留下的，其实正是自己的软弱和无情，因而也并不会生出太多的愧疚和自责。

而这，很可能正是南宫灵的目的，以一己之力承受一切，不给三圣界的亲友留下过多的心理负担。

回顾过往，每每到了需要选择的时候，她总是将决策权留给钟文，却又对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制定了相应对策，竟是事无巨细，算无遗漏。

钟文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匪夷所思，那样妙不可言，心中百转千回，五味杂陈，一时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见他发呆，南宫灵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站在那里，巧笑盈盈，一言不发。

“有把握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文渐渐回过神来，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毕竟她的夫君可是死在我手中，难保不会迁怒于你。”

“这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南宫灵神色淡然，似乎成竹在胸，“你的任务，是赶紧前往天空之城，把师傅和柒柒她们平安地带回来。”

“说的也是。”

钟文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又面色一正，忧心忡忡道，“以南宫姐姐的本事，哪里轮得到我来担心？只是别人倒也罢了，小老弟被叶天歌夺舍，我也无能为力啊。”

南宫灵淡淡一笑，突然凑到他耳旁，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

钟文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有道理，值得一试！”

“去罢。”

南宫灵挥了挥手道，“师父和柒柒她们，就拜托你了。”

才刚相见，又要分开了么？

凝视着她那金光闪闪的美丽双眸与娇艳如花的绝色容颜，钟文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不舍，明知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双腿却仿佛被粘在地上一般，竟是无论如何都挪不动半分。

“怎么？”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南宫灵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还真等着我投怀送抱么？”

说罢，她突然跨上一步，螓首微微一侧，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之上，双臂舒展，竟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满足了么？”

随后，不等钟文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来，她又很快松开双手，莲步轻移，向后连退数尺，体态轻盈得犹如一只粉色的蝴蝶，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南宫姐姐刚才……抱我了？

陡然被她抱了一下，钟文只觉一阵香风飘过，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美妙的触感停留在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

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年在探索上古门派遗址之时，为了躲避强敌的攻击，两人也曾经有过短暂的肢体接触。

那时候的南宫姐姐也是这样香香的，软软的，熟悉的感觉不知为何，竟然让他隐隐有些鼻子发酸。

“南宫姐姐！”

良久之后，他突然快步上前，将一颗金灿灿的始祖心血塞在南宫灵手中，大声说道，“我会在天空之城等着你来，不见不散！”

说罢，他毅然转身，朝着门口大步而去。

“钟文。”

身后突然传来了南宫灵犹如黄莺鸣唱般的悦耳嗓音，“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便是，你的身后，有我。”

钟文脚下一滞，并未回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笑容。

自信而温暖的笑容！

紧接着，他再次迈开脚步，很快消失在南宫灵的视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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