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洛笙回到自己的位置,路过刚好看到的艾陶凑过去,压低了声问道:“洛笙,你做错什么了？我还从没见过文姐冲你发脾气呢。”

洛笙心里着实郁闷,拿起刚被退回来的资料,翻开,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工作没做好,被训也正常。”

艾陶哦了声,见她没有闲聊的心思,便识趣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一次,洛笙更是放了一万个心,将之前模糊的地方全部都找出来,对照着项目招标书,一个一个地深入理解,彻底琢磨清楚,然后再一一重新翻译编排好,除了修改错误,她还把整篇都重新润色了几遍,力求做到完美无缺。

一个早上的时间,就在她聚精会神的修修改改中度过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分别请了两个老员工帮忙校对检查。

文琳要求中午之间要把文件提交上去,那两人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就推脱自己手头上还有活忙,让她看谁有空就去找谁。

洛笙没有就推下,她知道,就她现在这个恶劣的人缘,哪怕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问遍,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她举着文件,诚恳地请求,“拜托了,文姐叮嘱我,一定让我找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同事帮忙检查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文琳还是这个部门的老大,老员工虽然仍是一脸不耐,却也只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她的文件。

拿到校对好的稿子,洛笙将她们红线标出来的地方细细修正了一轮,总算在午饭之前大功告成了。

艾陶过来找她去吃饭时,看到她已经把重新整理好的文件打印出来了,便拿起来扫了两眼,随口问了句,“这是你新做出来的？”

洛笙点点头,也不是什么机密资料,就随她看了。

等艾陶交还回来,她看到文主管还在办公室忙着,拿过去交好后,这才跟着艾陶一起下楼吃饭。

下午,洛笙做好文琳之前交代给自己的数据表格,推门进主管办公室时,正好里面传来艾陶欢快的声音——

“是啊,早上我还抽空给洛笙把了一下关,需要修改调整的地方都帮她点出来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里面的两人不由看过来,艾陶脸上迅速闪过几分不自在,很快恢复自然,笑着她跟打了个招呼。

洛笙将文件递到文琳面前,“文姐,这是你之前要的数据,我已经汇总好了。”

“好。”文琳接过来,迅速浏览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

洛笙回应地笑笑,刚要出去,又被文琳喊停了脚步,“你中午交来的文件,我已经看过了,比跟你昨天交来的那份进步了很多,不错。”

得到领导的赞赏,洛笙有些受宠若惊,还没展露笑容,又听到她继续说下去,“对了,我听艾陶说,你重新做的这份文件,是她抽空帮你审核校对的。”

洛笙愣了一下神,没说话,而旁边的艾陶露眼神闪烁了几下,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文琳没注意到这两人的异常,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洛笙,你是个认真负责的人,这一点很好,但你现在毕竟还是个新人,经验上还尚有不足,不能一味地闭门造车自个儿琢磨。企划部的那些招标书里,有很多英文缩写新人都看不懂,或者自以为是地理解成别的单词组合,为了提高效率避免错误,只能多去请教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像你重新上交的这份,有了艾陶帮你把关,质量都明显不一样了。”

洛笙看了眼垂眸不语的艾陶,点点头,说了声“我明白。”心里却因为艾陶的撒谎很有些不是滋味。

说完洛笙,文琳转头看着艾陶,和声道:“艾陶,你在公司的人缘不错,洛笙新来不久,跟其他同事还不是很熟,你们年轻人平常组织活动聚会唱歌什么的,尽可能地也带她一起去吧。”

“我知道的,放心吧,都交给我吧。”艾陶歪了歪头,脆生生地笑道:“其实,我觉得洛笙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对她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新人来说,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证明她平常都有下苦工努力,有些老员工都不一定有她这个水平的呢。”

洛笙麻木地听着,心里更是复杂难明。

她知道艾陶什么用意,无非想当着自己的面,顺势趁机给领导美言几句,算是弥补刚刚撒谎邀功的过错。

出去的时候,她听到后面的两人重新聊起来,文琳还沉浸情绪里,声音里带着对艾陶的嘉许,“艾陶,你做的很好,同事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而你作为备选干部,更应该有集体精神的荣誉感。”

“是,我都记在心里的。”艾陶乖巧地应下来。

大概是被她的顺从取悦了,文琳越看她越满意,说道,“你做我的助理也有两年了,过去这段日子,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下个月的职称考评,我打算在推荐表上写上你的名字。”

艾陶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笑容,“真的吗？谢谢文姐！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

洛笙轻轻关上门,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次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可是她的心情却沉甸甸的,对艾陶利用自己的小心机感到难受。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只要她继续呆在这个部门工作,想这样需要合作的机会会变得越来越多,如果咬咬牙,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地扛下去,也不是不行,可是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和周围人处不好,多少都会影响到工作情绪。

弥漫在自己身边的压抑气氛,无形中让她感到憋闷,难以言明的窒息,做什么都无法全身心的投入,而艾陶今天的表现,更是让她郁卒不已。

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沉下来了。

这天上班,洛笙忙好手上的事,端起杯想喝口水,却发现杯里空了,拉开椅子,她起身去了茶水间。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子聊天的吱吱喳喳声,从半开的百叶窗看进去,艾陶正在几个同事闲侃。

她男友今天送了一些李记的蛋挞和糕点,她洗了个碟子,将东西放在里面,大方地放在茶间和同事们分享。

一个女同事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和她套近乎,“艾陶,你真是太善良了,现在办公室里,也就只有你还愿意搭理她了。”

艾陶捧着杯咖啡,弯着眼睛笑了笑,“那有什么办法,文姐说让我多照顾新人嘛。”

旁边的人笑她,“不止是文姐的缘故吧,我看你对她真心挺好的,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帮忙撮合她和海投部的小帅哥吗？”

闻言,其他人纷纷发出一阵不满的笑闹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占着有那么好的货源都不给我们介绍,亏我们平常还以你马首是瞻呢。”

艾陶咯咯地笑起来,“不是我不想介绍给你们,而是人家祝嘉看上的确实是洛笙啊。强扭的瓜不甜,我总不能硬把你们塞给他吧？”

“你少来了,洛笙才来多久呀？她没来之前的那两年,你怎么没想过要给我们拉线啊？我们部门的美女这么多,那帅哥没准就看上了我们其中一个,后面也没洛笙什么事啦。”

“就是就是,反正这事说到底,就是你不够意思。”

艾陶笑骂了一句,“行啊,这么多吃的还塞不住你们的嘴！以后有帅哥,肯定优先考虑你们,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一群人嘻嘻闹闹的,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外面的洛笙。

艾陶转过身走出去,正好撞见来不及躲开洛笙,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洛笙朝她笑了笑,拿着空杯子转身离开了,水都没有打。

一个员工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艾陶正正挡在门口这里,过来推了她一把,“走呀,愣什么神呢？”

艾陶反应过来,小声嘟囔了两句,“都怪你们,害我差点说错话了。”

回到办公大厅,路过到洛笙身边时,她停下来,尽量自然地说道,“刚刚那些,我跟她们瞎聊的,你别在意。”

洛笙抬起头,只是回了她一个轻浅的微笑,“嗯,我知道的。”

她没有多言,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哔哩啪啦地敲打着键盘,仿佛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艾陶狐疑地端量了她一会,见她神色认真,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几天,洛笙对艾陶的话少了很多,不是她刻意疏远,可是一想到她说的那句因为文姐才愿意搭理自己的话,心口就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很。

艾陶这么精明的人,很快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倒也没有急于修补关系,还是跟往前一样,到点就过来约她去吃饭,若是洛笙拒绝了,也不在意地笑笑,转而跟别的同事结伴下去。

这一天清晨上班,洛笙走到自己的格子间,发到桌面上放着一个礼品盒,有些疑惑地拿起来。

正琢磨着这是不是别人错放了地方,艾陶从助理办公室出来,笑着对她到““这是我昨晚和朋友去血拼的战果,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下来做你的礼物了。”

洛笙看了她一眼,袋子很轻,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外面的包装是香奈儿的logo,端看这礼盒大小重量,她才里面大概装的是丝巾或者香水之类的。

虽然不知道价格,不过光看这个品牌她就知道不是便宜地摊货,她客气地拒绝了,“这太破费了,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拿回去吧。”

“你拿着吧,我就是随手买下来的,没花什么钱。”艾陶不由分说地推进她手里,然后转身回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人已经走开了,洛笙只好先暂时收下来,将礼品盒放进抽屉里。

没一会,她手机收到一条微信信息,发信人正是艾陶,再次对之前

“对不起啊,我当时真是随便说说的,没有什么恶意的。”

握着手机,洛笙发了半会的呆,动起手指回了两句话,“没关系的,我没放在心上。”

——但事实上,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吗？

艾陶处事圆滑,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这样的人在职场里是很容易混得开,难怪其他同事对她都高看三分。

可是这样聪明到精明的人,终究还是少了几分纯粹和真诚。

洛笙过去也不是没有遇过这样的人,不涉及利益的情况下,平常吃吃喝喝处的挺好,大多时候对方还会挺热情帮你,给你一些建议,可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毫不犹豫地舍你而去。

艾陶就是这样现实的人,如果不是徐瑧的关系,如果没有文姐的额外叮嘱,她可能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吧？

越想越觉得郁闷,下班回到家,用过晚餐后,洛笙抱了一本厚厚的词典去花园荡秋千,翻翻字典,顺便排遣情绪。

翻了几页,始终都无法聚精会神,她仰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声,失神地望着天上几处极薄的云。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刚要回头,后背已经贴上一具熟悉温暖的胸膛,熟悉的男人的气息从后面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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