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神色她其实是曾经见过的，十年前的她自己就从镜子里看见过自己的脸色，和现在的苏慕别无二致。

本来应该是全无感觉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还是会觉得莫名地觉得酸楚。但是她面上却是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望着他，甚至唇边还挂着那样讥讽的笑意。

苏慕一张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变，最终终于还是回归到了一片淡漠，就像她期待的那样一样。

她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了握，心底暗叹一声，这样就好，至少目的已经达成了。

“你可以出去了。”苏慕突然冷声开口，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显而易见的冷漠。

夏暖最后朝他看了一眼，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又响起来一道声音，“夏暖。”

夏暖身形一顿，僵了僵，并没有马上转身回望他。

“夏暖，你今天是故意说这些话来羞辱我，报复我的吗？”苏慕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沉痛和悲哀，又像是轻轻笑了几声，“那么恭喜你，你终于还是达到了你的目的，我现在已经被你的话伤的彻底，完全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志。”

夏暖垂在身侧的手暗暗地握起来，手指用力，狠狠地戳到了掌心上，心这让她的头脑越来越清明，所以终于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想要转过身的冲动。

“既然你今天这样狠狠地伤害了我，那么我欠你的是不是可以抵消掉一部分了？”苏慕突然又开口，一字一句像是颤抖着说出来的。

夏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被某种酸楚浸泡着，忍不住就要开口解释，但她回过身的时候，唇边却是带着讥讽的笑意的。

连她自己都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有多么残忍，但她却还是开口了，“苏慕，你错了，你从来都不用为过去的事感到抱歉，因为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忘，也没有对我多么重要。”

她冷嗤一声，又说道：“过去那些年，我忙着在娱乐圈打拼就已经耗费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哪里有空来为了你伤心伤肺的？而且我现在已经嫁人了，我有爱我的丈夫，有一个无比可爱的孩子，所以过去的事我更加不会再想起来。”

苏慕一张脸已经白的像纸，唇色全无，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片枯叶，马上就可以被风吹倒似的。

夏暖最后看了他一眼，再次让指甲陷入掌心，逼迫自己保持清醒，说道：“所以，苏慕，以后希望我们都牢牢地记住这一点，我们之间没有过去，什么都没有，好好合作完这部戏就可以了，相信我们之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说完这几句话，她立刻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一路小跑，找了最角落的位置，手撑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夏暖费了很大的力气，这才将眼底的泪意逼退回去。

这一次之后，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和她划清界限了吧……

闭上眼，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了昨天送苏慕到了救护车上之后的画面，当时他整个人已经意识模糊了，她战战兢兢地守在他身边。

他突然开始喃喃自语，起初她并没有多么当一回事，然而中途的时候，他却突然睁开了眼，定定朝她看过来。

和他对视的一刹那，夏暖有些心惊，她快速别开视线后，他又闭上了眼开始喃喃自语，这一次夏暖终于还是忍不住俯身贴近他，仔细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夏暖，我爱你，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

这一句话出口后，夏暖就像是触电一样坐直了身子，惊惶地坐在一边愣愣地盯着他看，他口中还在念叨着什么，她已经完全都不敢再去听了。

那一刻，许多刻意忽视的细节就开始在脑子里一点一点地浮现，比如苏慕从来都不屑于炒作，而且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就算是真的打算利用她，他也只会是背地里暗暗地利用，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就来告诉她呢？

再比如他虽然表面上说了要利用她，然而在这些天的相处里，他无一不是在处处照顾她，甚至她时常都会产生错觉，觉得他好像是在像十年前一样，还是那样对她。

又比如他如果真的想要重新回到巅峰的位置，那么凭借他之前积累的人脉，还有这些年在国外留学的经历，那么转战大银幕，去参演电影应该是一个更加快的积攒口碑的方式才对……

而在那一刻，那一切的疑问都有了答案，他竟然是为了她回来的……

她当时坐在那里，心里的情绪翻天覆地，累积起来却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出口。

原本是打算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维持原样就好，这样的话她只需要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就可以了，之后他们不再有任何交集就行。

但是在门口看到他被那群记者围在中间回答问题的时候，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不知道苏慕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他是这样维护她，甚至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不惜用自己来替她挡灾……

以后毕竟还要相处好几个月，与其看到他这样默默为她付出，而她却无法给予他一点回应，还不如彻彻底底伤他一次，之后二人也就可以退回到正常的位置了吧。

“夏暖，你在这里做什么？”李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边，诧异地问道。

夏暖回身看了她一眼，马上就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透透气？可是你的眼圈已经都完全红了诶，这算是哪门子的透气啊？”李瑶指着她的眼睛，讷讷地问道。

夏暖马上就低下了头，迈步往前走，“没什么，我们快去准备化妆吧。”

苏慕虽然脚受伤了，但是却坚持不用替身，依然坚持自己上场。有好几场戏结束之后，夏暖都注意到他脸色很苍白，而且看起来就像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似的。

终于在一场戏结束之后，她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你好像有点站不太稳。”

她边说着边要伸手去扶他，然而苏慕却是十分快速地推开了她的手，脸色很冷，“不用了。”

夏暖伸出去的手终于还是僵在了半空中，又很快将手收了回来，暗叹一声，反而觉得没有什么不好。他现在对她这样的态度，总比纠缠不清的好，让他彻底失望一次，总好过搞一些暧昧不清的关系来的好。

当晚收工回家之后已经很晚了，然而江以容却还是没有回来，她在江以容的书房里坐了半晌，门口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给他拨了一通电话。

“江以容。”那边刚接通，她就立刻笑着叫了这么一句。

有短暂的沉默。

江以容的声音传过来，“嗯。”

夏暖顿了一顿，又问道：“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公司里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了，真的就这么忙吗？”

“的确很忙。”江以容的声音淡淡传来，没有一丝起伏，也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夏暖忍不住叹出口气来，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变了，“江以容，那你好好工作吧，需要我取一些衣服……”

“没有其他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江以容已经很快说道。

夏暖有些迟疑，顿了一顿，还是说道：“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听筒里已经传来一阵忙音，江以容竟然就这样直接地挂断了她的电话？

夏暖将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半晌后却又安慰自己，江以容现在应该只是太忙了，所以才会这么突然挂断了她的电话吧……

江氏大厦，总裁办公室。

门被推开，付远走了进来，“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江以容看了一眼搁在桌上的手机，又随手将一旁的报纸拿起来看，上面刊登着的正好就是苏慕将夏暖紧紧护在怀中的画面，他眉头紧锁，一双幽深的眼满是阴鸷，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不用了，你让他回去，我今晚就在公司里睡。”

付远诧异地看着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毕竟他可是半夜从临城驱车，也要往家里赶的人……

付远斟酌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会议吗？需不需要我马上安排？”

江以容摇摇头，“不用了，你也回去吧。”

付远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忍住，说道：“可是公司里……”

江以容很快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面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付远终于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了，“好，我知道了。”

付远出门后，办公室里又只有江以容一个人，他起身站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随意插在裤袋，背影显得有些孤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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