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大哥作为户部尚书，此番前来，是为调查靖府不成?

她这般想着，看了大哥一眼。

却正好与大哥眼神又撞了个正着。

大哥拨弄着她束在脖子后面头发的红绸，笑意微凉：“是吗？本官与卿儿都是十分期待呢。本官刚到靖府的时候，”大哥话锋一转，对那梅大人道，“见到靖府一片繁荣昌盛，可见梅大人是个好官吶！”

梅大人可能也没想到大哥夸了他两次，此时开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尚书大人过奖过奖，这是下官身为父母官应该做的。”

到了山顶的晚枫林，只见红枫似火，有侍女半跪于地，高提着灯盏，照亮了一片的落叶，艳若锦缎。

有山泉自山顶缓缓流下，流入半山腰的一方白玉石铺切而成的温泉里，热气腾腾。

晚枫林深处，有一个很大而精美的亭子，里面早已经备好了美酒佳肴。

更有青衣侍女手执酒樽等候一旁，酥/胸半露，手臂上围着几串铃铛，肤色洁白。

她眼珠一转，原来，好戏竟然在这里。

那梅大人对眼前的一切似乎十分自豪：“尚书大人，请上座。这是下官特意为您准备的晚枫林宴。”

大哥搂着腰坐在主位，打量了一眼四周，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知府大人果然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她挨着大哥坐下，有机灵的侍女笑吟吟的移步上前，手腕微倾，手臂上的银铃轻响，那淡红色的酒液便倒在了精致的银樽里，散发着诱人的幽香。

她端起银樽放在鼻端闻了闻，这酒味与她以前喝过的都不同，有着一种淡淡的腥味，配着它那淡红色的液体，在夜晚红灯笼的映照下，彷彿像是鲜血。

“卿儿，你不可以喝酒哦，你忘了你是一杯就倒的吗？”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大哥笑着把她手里拿着的酒樽夺了过去，放到桌面。

那盛菜用的桌面也是用玉制成的，四端镶嵌着夜明珠，看起来华贵无比。亭子的地面上更是铺着锦缎制成的地毯。

她看了大哥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喝酒一杯倒了?

不过，她看了放到桌面上的那杯酒一眼，有些嫌弃，这样的酒看起来就让人没有喝的兴趣好吧。

梅大人坐在大哥的右手边，此时对她们介绍道：“尚书大人，这酒可不怎么醉人的，而且女子喝了还有养颜之效。”

“哦?”大哥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银樽，语气带了三分不解，“她自诩饮酒多样，但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酒。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的酒呢？”

“嘿嘿，尚书大人有所不知，这酒的名字叫做美人醉。”

大哥点点头：“名字倒是十分好听的。”

梅大人两只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是取了少女腕间的鲜血加上三月的桃花，加上一些助兴的药物酿成。不论男女喝了都有飘飘欲仙之感。”

她听着他的叙述，皱起了眉。

这哪是酒，这分明就是毒药。

而且他说的少女鲜血……

“小女子想问梅大人，”她以袖掩面，放柔了声音，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难不成这一罈酒就必须要取掉一个人命吗？”

大哥搂着她的腰的手紧了三分，并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紧紧盯着梅大人的下一句话，如果真的是一罈酒取一人性命，那么他也不用活着了。

大哥之前和他们说过，她因为害羞所以不敢说话，此时这一问，倒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梅大人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跟他说话，加上她问的又是他介绍的酒，脸上便带有了几分自得：“姑娘这话夸张了些，只是取一点腕间血罢了，她们也是自愿的。并不会伤及性命。”

她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却没有了待在这里的兴致，便扭头对大哥道：“她想去走走……”话尾音上扬，模仿雪盏往日撒娇的调调。

貌似她现在在女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大哥点了点她的脑袋，语气里含着宠溺：“……这才没坐下一会儿，你怎么又想着到处跑?”搂着她腰的手却松开了，“不许跑远了卿儿。”

“好呢！”她歪头朝大哥露出一个笑，起身离席。

没办法，这空气里飘荡的血/腥味道确实让她受不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去半山腰看看那一个白玉石做的温泉。

那个梅大人此时倒是识相，让一个婢女带着她四处走动。

婢女一身青色暗花细丝百褶缎裙，手提着灯盏走在她身边，神色恭敬。

她想了想，决定问她：“姑娘可是很早之前就在知府大人这里工作了吗？”

那青衣婢女愣了一会才回答：“是的，奴婢在知府府衙当值了三年了。”

“三年吶……”她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这座山风景秀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知府大人的专属后院呢?”

“姑娘所言极是，”青衣婢女回答，“这座山名曰东灵山。是知府大人的专属后院只处旁人不能进来的。一般用来宴请像尚书大人这般的贵客。若是到时候姑娘乏了，奴婢可以领姑娘到后山的那些小房子里歇息一晚。”

“原来，山顶上竟然还修有房子吗？”她问。

青衣婢女点头，应了一声是。

说话间，她们便走到了半山腰。离那白玉石温泉越来越近了，周围的气温也有点升高，白雾袅袅。

因为这里是在半山腰的一处茂密的树林里，山顶上因为那酒带来的淡淡血/腥味在此时也一点都闻不见了。

“多谢姑娘，你可以退下了，她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儿。”她冲那个青衣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

青衣婢女退下后，她朝那口白玉石温泉走去，四处打量了一圈，才发现同样用白玉石所制成的屏风上似乎镂空雕刻着什么东西。

再靠近看了，却把她吓了一大跳——这可不正是春/宫图么！

那刻画的线条虽然略显粗糙，却是一男一女，姿势各样。

她：“……”

随处选了个地方坐下，却发现白雾蒙蒙中有一些白光在闪耀，几乎刺到了她的眼睛。

这温泉好像有些地方有点怪异。

这么想着，她又朝那白玉石温泉靠近了些，走近泉边，才发现这温泉外面看起来是白玉石，其实泉水里的岩石却是别有洞天——竟然在水里镶嵌着无数可以把周围一切切景物倒映分明的铜镜。

这温泉加上石壁上的春/宫图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人泡澡的。

她把一只手放到水里搅动了一会，水温在这个季节倒是刚刚好，水底下的铜镜也映照出了她此时的样子。

一袭石榴红溜金边凤尾裙，长发在脖子后面用红绸扎作一束，眉间一点硃砂——也怪不得那么多人喊她姑娘。

不过左右也就还有几个月了，她就可以穿回男装了，哎……

将手从水里抽出，她嫌恶般退后了几步，打算离开这里。

身后却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略为虚浮，一听便不是大哥。

她扭头看去，温泉升起的白雾袅袅中，看到屏风后走进一个微胖的人影。

那人走近了，却带有一身酒气。

那酒气里掺杂着甜腻微腥的酒香和浓郁的脂粉味，那人的笑容也很油腻，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只露出一丝丝小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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