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端坐在软榻上的了之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她们面前，银白色的眸子总是无悲无喜的看着人，半垂下的眼帘下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寂静，好像这世间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注意。

“宸王殿下，真的做好决定了吗？”了之的问话总是无头无尾的，但是六皇子却接的极为自然：“还没有，不是还有时间吗？”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了之，感觉自己很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而且是那种身在局内却不自知的身不由己。

了之双手合十，嘴角弯出一个慈悲的笑意来：“嗯，但是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要换回男装了。”

诶诶？这是在说她？

“她……”刚刚想开口问，话语却又被六皇子打断了。

“没有关系，”感觉到六皇子放开了一直握着的她的手腕，还贴心地将被他弄褶皱的衣袖抚平，“上一世的因果，总不能用这一世的全部来还。”

揽镜突然将她手中的镜子放到了她的手里：“表兄，你要不要照一下镜子？”

她看着被她塞到手里的镜子，拿在手里的触感却是出乎意料的沉甸甸，还很冷，就像是冬日里在外取回来的一块冰。

她直觉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这面镜子可谓是揽镜的贴身之物，还是一生下来就带在身上的那种，哪能随便就给一个外男。

于是她将镜子放在桌面上推回给了她：“表妹，这是你的贴身之物，还是好生保管为上。”

原以为自己这是一番好意，却没想到揽镜十分不优雅地白了她一眼，还叹了一口气：“唉！真的是……”语气里满满的恨不成钢。

窗台上不知何时停留下了两只鸟儿，在初冬雨后的暖阳里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时不时清脆的啼叫几声。

房内众人的目光都被窗台上的两只小鸟吸引了。

揽镜将她推到她面前的镜子收回袖子里，站起身就向窗台走去，那两只鸟儿也不怕生，见人来了也不飞走，反而在揽镜伸出手摸了摸它们的翎羽后，还亲暱地蹭了蹭她。

她还没有见过这么不怕生的小鸟。

揽镜对于小鸟亲近她这件事情显得很开心，扭头对她们说道：“既然宸王殿下还不愿意治他的眼疾，那么她们留在这里过冬也不错的，在永安城看多了冬日的雪，看看靖府这边独有的冬雨也不错啊，对不对，国师大人？”原来是对国师说的。

一向疏离清冷的佛子却在听了揽镜的话后，认同地点了点头，开口时的话语里也带了几分属于红尘的烟火气息：“好，听你的。”

了之的应允，让揽镜很是欣喜，樱色的兰花穿蝶步摇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摇晃交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嗯，你陪她去。”

“好。”

揽镜什么时候也和国师这么熟悉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六皇子变得特别爱睡觉，还没再多聊几句，又说自己乏了，将她们三人都请了出去，回到床榻抱着自己的小白又陷入了梦乡。

将六皇子寝房的大门轻轻关上，她打算回去知府府衙继续忙公务，一转身，衣袖又被人拉住了。

拉住她衣袖的人是揽镜，她现在有些看不懂这个感觉上奇奇怪怪的表妹，总感觉她多变的很。

“表兄，”屋檐下少女的脸上是略带苍白的清丽脱俗，眉间点缀着粉色的兰花形花钿，“你可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她被她看得一愣，脑海里迅速搜寻了一下所见的靖府风光，想起来了那白玉石温泉：“之前来过一回，知府府衙后山那个白玉石温泉倒是不错的，只是……”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的放火烧山，还有，被她刺瞎了一只眼睛的河道总督，她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万一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怎么办？

还没有等她想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揽镜就首先拒绝了她的提议：“算了吧，她才不要到那里去，子谦表兄一把火把靖府知府府衙后山烧了的事情，她也是略有所闻的。”

好吧……她有些尴尬的对她笑笑。

了之走在她们前头，已经来到了台阶下，此时回头看她们，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身上，将白衣僧人渲染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带着超乎六界之外的不染一尘。

“揽镜，你确定来这里只是爲了玩？”了之开口问，目光在揽镜拉着她的衣袖上扫过。

被这么一看，揽镜十分快速地撤下了她的爪子。

她对他们这相处模式有些好奇，却识相的没有去深究，毕竟现在她担忧的事情只有六皇子。

“国师……”她走下台阶，站在离了之三步之外，“你们在寝房内说的话，下官一句都没有听懂，只是，宸王殿下这个眼疾的问题？”

曾经让她在月光下惊鸿一瞥的僧人，站在阳光里的气质也依旧清冷如月，不带有丝毫的暖意。

“殿下的眼疾，可治，只是还不到时候，而且殿下也还不愿意治。”了之说。

这就是她所不解的地方，于是追问道：“这是为何？”

了之念了句佛偈，微微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

她：“……”

内心暴躁的小人狠狠地往地上锤了锤，恨不得直接往这个卖关子的和尚脸上糊上两巴掌。

揽镜走到了之身边看着她，突然一身粉色的少女站在白色僧袍的年轻僧人左侧，竟然是出乎意料的般配，揽镜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安抚的力量：“表兄不必担忧，相信了之国师就好了。”

她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末了只能点头应了一声是。

国师自然是可以暂居在宸王府的，蓝舒作为知府师爷兼任半个宸王府管家，也让人给揽镜单独安排了一个院落。

……

知府府衙。

她整理了一下因为走动间被风弄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打算去忙属于她的公文。

蓝舒坐在书房的一侧，见她回来了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问了一句：“大人回来了，国师可有说宸王殿下的眼疾如何了？”

走到位上坐下，她翻动了几页蓝舒整理好的，摆放在书案上的一些公文，只见里面需要批注的地方，都已经被人用硃砂细细的写上了批注，看得出来，做的非常细心。

心里不禁对这个新认识没多久的师爷多了些赞许，便将了之和她说的话给他提了几句：“国师说宸王殿下的眼疾可以医治，但是还不到时候，加上你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住下的地方，所以她便回来了。”

蓝舒皱了皱眉：“这样啊，只是这回国师身边没有带着一个太医前来，下官总是有些不放心的。就算是中蛊，也要让太医看过了才安心些。”

礼言这会不在她的身边，书房也没有婢女伺候，她便一个人给自己磨墨，闻言笑道：“国师大人身边那位礼部尚书家的嫡小姐，可是京中有名的神医呢，皇上派他们来也是有道理的，还是不要太过担心为好。毕竟比起宸王殿下的眼疾，她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蓝舒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安慰别人的话她自然会说，可是自己这颗心却也怎么都牵挂不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她正打算放下公务到宸王府看看，却被蓝舒喊住了。

“大人请看。”蓝舒从座位上走下来，递给她一张纸，她接过一看，正是林知州写过来的星州近期的一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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