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娘心蹦蹦跳着，脑袋里面晕乎乎的，像是喝醉酒一般，胀痛着。

章云娘强忍着心里的异样，追问道：“命怎么了？”

小二一脸的惋惜之色，接着说道：“他的那个女儿长得可是漂亮极了，当初小小年纪嫁到林家，人都说他家走了大运！谁知道不过一年半载的，人就没了！”

“你说这命，是好还是不好？”小二看着章云娘连连扼腕，“真是有运道无福消受！”

小二艳羡的瞅了林家一眼，“林家，那是多好的人家！有钱有势！”

“居然病死了！”

“要是他那女儿还活着，他现在不知道多享福呢！

“跟着林家早吃香的喝辣的了！”

“要说，他女儿才嫁的时候，他也是阔过的···”

章云娘忽然打断了小二，问道：“那他可后悔？”

“那谁知道呢！”小二摇摇头。

忽然有客人进了茶楼，小二连忙奔过去，笑着迎客：“客官，里面请！”

章云娘呆楞了半晌，眼泪顺着脸庞滴落，胸前衣襟湿了碗口大的一片。

肚子里面的胎儿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情，在里面横冲直撞起来。

章云娘抬手将眼泪擦了，拿帕子将点心包起来，放了茶钱在桌子上面。

出了茶楼，章云娘照着小二的指点，像右边走去。

走了二十来步远，章云娘看着墙根下果然窝着一个人，初春的天气，这人居然还穿着冬天的衣衫，破烂不堪，脚上的鞋也是破的，露出两个脚趾头，满头乱蓬蓬的头发，像稻草一般，他一直痴痴的看向斜对过。

章云娘顺着这人的视线看了看，果然是林家。

章云娘将包着点心的帕子递给那人。

那人不为所动。

章云娘揭开帕子，将点心递到他眼前。

他抬头将章云娘看了看，又看了看点心，接过来大口吃着。

点心渣子挂在他的胡子上面，随着动作一动一动。

章云娘咬着唇，等着那人吃完，忽然鼓起勇气问道：“你女儿是怎么死的？”

那人浑身一震，并不理会章云娘。

章云娘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也有个女儿，今年十二了！”

那人的头动了一动。

“她很漂亮，也很能干！平时喜欢穿男装！”

“我的丈夫，她的继父···”

章云娘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接着说下去：“将她许配给林洪安！”

“婚期定在下个月二十八！”

章云娘说完，满怀期待的看着那人。

那人毫无反应，理也不理章云娘。

章云娘沮丧的想着，自己一个陌生人贸然跑到人家面前说些奇怪的话，换了自己，也不会透露什么的。

但是为了女儿，章云娘厚着脸皮，正想再央告着什么。

那人却站起来就走。

章云娘赶忙拔腿追上去。

那人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章云娘不肯放过这个知情人，扶着肚子，紧紧的跟在后面。

二人穿街过巷，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那人的脚步越来越快。

章云娘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等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一条河边后，章云娘跌坐在地，忍不住崩溃的大哭起来。

章云娘一面哭，一面说道：“筠儿，都是娘不好！娘对不住你！”

等章云娘哭完后，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想着这件事要怎么解决，怎么才能将婚事取消。

一转身，却发现那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十步开外的地方，盯着自己。

章云娘愣住了，好一会儿猛然醒悟过来，也不顾自己身上脸上的脏污狼狈，朝那人跑了过去，浑然忘记了肚子里面的孩子。

站到那人面前，那人不闪不避，只看着章云娘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章云娘又想哭，可是为了女儿，赶忙忍住了眼泪，说道：“我……我想问问你，你女儿的事……”

“原来你也是攀龙附凤，卖女求荣的人！”那人虽然看不清楚面貌，可是章云娘还是从他眼睛、语气里面听出了鄙夷，还有一丝丝的后悔。

“不是的……”章云娘想要否认，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的女儿，我怎么不希望她好呢！她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章云娘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那你还要将她嫁给林家？”

“林家怎么了？”章云娘一脸的茫然。

“你真的不知道？”那人看着章云娘问道，并细细的看着章云娘的脸色，想要分辨真伪。

章云娘摇了摇头。

“罢了，你真不知道也好，假不知道也好，都是你咎由自取！”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说章云娘。

说完，那人转身要走。

章云娘一下子扑过去，抓住那人的手，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着：“求求你，告诉我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女儿像你女儿一样……”

话音刚落，章云娘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人猛地一把甩开章云娘，狠狠的盯着章云娘。

章云娘受力不住，跌坐在地上，那人愣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拉，却又停住了。

章云娘肚子猛地一疼，却怕那人又走了，只得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章云娘几步走到那人面前，满怀歉意的说道：“刚刚是我不对，是我口无遮拦！”

“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生气！”

说完章云娘跟那人行礼，“求求您了，告诉我林家到底怎么了？”

“你真的想知道？”那人深深的看了章云娘一眼，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章云娘连连点头。

“你可不要后悔！”那人告诫道。

“我不后悔！”章云娘感激的说道。

“你跟我来！”那人转身就走。

章云娘原以为那人会告诉自己原委，谁知那人却径直走在前面，章云娘只好紧紧的跟上。

那人带着章云娘穿梭在坊市间，指着一家包子铺，说道：

“这家女儿，十一岁！死于四年前！”

那人指着一家酱铺，说道：

“这家女儿，十三岁！死于五年前！”

那人指着一家米铺，说道：

“这家女儿，十二岁！死于八年前！”

那人指着一家油坊，说道：

“这家女儿，十四岁！死于六年前！”

那人指着一家成衣坊，说道：

“这家女儿，十二岁！死于三年前！”

那人指着一家食铺，说道。

“这家女儿，十三岁！死于两年前！”

····

章云娘的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脑子里面也如同浆糊一般。

刚刚听到的话，像是钉子一样狠狠的钉在章云娘里脑海里面，盘旋呼啸着。

那人站住了，看着章云娘阴森森的说道：

“下一个，就是你的女儿！！”

“什么！！”

章云娘的脑子里面嗡的一下子炸开了，耳朵里面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章云娘失声尖叫道。

那人转过头，不看章云娘：“你刚刚看到的那些家，原本是有很穷的，也有原本是中等之家，他们的女儿或卖或嫁，哦当然，是嫁给林洪安！”

“不论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

“什么结局？”章云娘心里猜到了，却不敢相信，不由得问道。

“你都看到了！”那人抬了抬手，指着最后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开了很多年，一直是林家的产业，后来转手到那家手里，转手的时间正是两年前！”

“你是说···”章云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人冷笑一声，点了点头，“他们的女儿死后，都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钱财！”

章云娘的脸白的像纸一样，浑身发抖，喃喃的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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