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两张并在一起，长条凳也太窄了。

叶久安睡得并不安稳，还有很多蚊虫。

好在他拿出花容给她的那瓶药粉撒了点，没想到这东西驱蚊子也有效果，这才慢慢睡着了。

“等会儿吃完饭，再去屋里睡会儿。”

花容看他那疲惫样，就知道没睡好。

这回叶久安没拒绝。

“这的蚊子怎么比我老家的还恐怖。”

何赛飞等人也来村长家吃早饭。

昨晚太累，睡得很死，就算蚊虫叮咬也没把他们弄醒。

结果就是一早起来，胳膊、脸上，多了好几个包。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对了我这人打小就不招蚊子，尤其屋里有别人的情况下。这几年在宿舍都没挂过蚊帐。”

何赛飞说出的话弄得跟他睡在同屋的人想揍他。

合着是他们替他挨蚊子咬了呗！

早上的饭菜更简单，就是粥和小咸菜。

吃完他们跟村长借了几张桌椅，摆在村里宽阔的地方，叫村长帮忙通知村里人。

年轻人要下地干活，年纪大到行动不方便的在家操持家务做饭，听见不要钱免费，也是最早来的一批。

这些人身上都有病，或轻或重，想要治好着实需要些花费。

看他们带着补丁的衣着，显然负担不起。

张扬起初满脸不耐烦，看着看着，就没工夫想这些天的不痛快了。

“奶奶，你这病有些复杂，我给你开个药，这药也不算贵，就是得长期吃，顶多七八毛钱一副。”

“啥，七八毛钱？不是说不要钱吗？”

“我们看病是不要钱，这钱也不是给我们的，是您去镇上去县里买药用的！”

老太太抽回手，颤巍巍站起来。

“甭给我开，我不吃！都多少岁了还吃什么药，活几年死了算了糟蹋那钱干啥！”

有钱干什么不好，为啥要买苦药汤。

她有孙子孙女，还不如存钱给他们过两年读书，读出头来，就不用跟他们一样在山里头种地了。

“奶奶别走啊，您的病拖久了要有大问题的。”

老人拄着木头棍子当拐杖，走路颤巍巍，牙齿也几乎掉光了，嘴巴往里缩，时不时砸吧两下。

“有个屁的大问题，我还不知道你们，就会把病往厉害了说，我才不花那冤枉钱！”

还有个老爷子形销骨立，瘦得出奇，胳膊上的皮满是老人斑，几乎直接贴在骨头上。

张扬诊了好半天，还以为自己摸错了，又叫王教授来诊。

老人：“看出啥来没有？唉，也不用看出啥，给我来点止疼的法子就行。”

最好能叫他省几片止疼片的钱。

王教授跟张扬嘀咕几句，表示他诊得没错。

“可是他怎么还能好端端自个儿过来呢？”还神志这么清楚。

病到这程度，基本上就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还能为啥。

王教授看了看被老人倚靠着桌子放那的锄头。

“老大爷，身上就是有点小毛病，我给你扎几针，自个儿记住我扎的地方，身上不痛快了就叫人给你按按。”

“那扎针要钱不？”

“不要，我们都不收钱！”

“那你扎吧！”

拔下针后，老人确实感觉松快了些，跟他们道谢，提着锄头又下地干活去了。

“王教授，你为啥不告诉他？”

张扬不懂，把病情如实告诉病人不是应该的吗？

就听见排队等着看病的其他老人道，“老赵头不容易啊！十来年前浑身疼得厉害，他大儿子就弄他去县里头检查了，非要他住院。”

“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家里头的钱都给二儿子看病了，到现在赵家老二也没娶上媳妇。”

“全家赚的钱都供着他吃药，大儿媳妇不高兴，跑回娘家要闹离婚呢。”

“是不容易，我总看见老赵头大半夜不睡觉，坐在门口抽烟，好家伙把我吓的，还寻思见着鬼了！”

“他哪敢死啊，他死了病痨鬼老二咋办，就算他家老大也不错，当爹的，那放心那么撒手就去。”

张扬：“他家还有病人？我们去他家把那人给治好不就行了！”

他问出赵家地址，找过去却发现锁着门。

应该是家里的人都下地了，直接把病人锁在里头，张扬只好回来。

十一点多，下地的人顺道过来诊脉看病，张扬又忙起来，然后回去吃饭，还惦记着这事。

“村长，你们村有家姓赵的，他家二儿子得的啥病？”

苗村长叹气，“咱哪懂这个，不过听说好像是啥癌。老赵头也病得厉害，浑身疼得睡不着，只能抽烟。”

“有些不能种庄稼的地儿叫他给栽上烟叶子了，天天叼着烟，说是这么着没那么疼。”

“唉，儿子那样能咋办，撑着呗，他哪敢进棺材啊，进了他也得爬出来。”

苗村长说得听得人怪渗人的。

听说是癌，张扬就沉默了。

其他人也沉默了。

曹解放骂了句脏话。

义诊救助社团去过燕京郊区的村子，去过私人开设勉力支撑的养老院。

去的地方一个比一个偏远，距离燕京也越来越远。

也越来越觉得无力，越来越觉得自己无能。

回到学校后，激励着他们继续学、使劲学，不学到吐血就是还能学。

哪怕他们的成绩名列前茅，得到老师夸赞，鼓起勇气再次进行义诊，同样的无力依旧侵袭着他们。

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没钱、生病、更加没钱，陷入叫人绝望的循环。

他们进来一趟都这么不容易。

这些人或许花费一辈子，也走不出这座大山。

半话。

苗村长叹了口气，“唉，还是穷闹的。”

有钱至少还能享受好点的医疗条件，想吃点啥吃点啥。

说不定可以多活两年。

其实也不尽然。

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命。

还有太多太多的疾病，不管西医还是中医都束手无策。

都是学医之人穷尽一辈子，甚至几代人的一辈子想要攀登过去的大山。

病人在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希望。

睁开眼，又苟延残喘得过了一天。

迎接新一天的痛苦。

等着希望，也等待着死亡的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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