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长大了，没有家

晚上工地的工友找到家里求李大刚帮点忙，李大刚跟着工友离开了家。

“妈，怎么就两块排骨啊？”李鹏飞对着门外大声嚷嚷。

这刚刚才吃出来点味儿，马上就没了，你说气不气人。

“妈给你拿……”

张兰鬼鬼祟祟掀开摆放碗筷的柜子帘子，看的同时又踮起脚注意着楼下的动静。她家的这橱柜正好贴着窗边，方便她能看清楼下。

盘子里摆着六七块的精排，张兰麻利利索地赶紧送进屋。

“小祖宗，你可小声点吧叫你二姐听到！”张兰压低声音，说了儿子两句。

谁不知道肉和排骨好吃，谁不爱吃？可谁家能天天做啊，人口少还能多捞到两口，这他们家人口多，有的吃就不错了。

原本这排骨她分得好好的一人两块儿，可京京不是自己吃了一堆嘛，那还能咋整？只能从自己和妍妍的口里省。

好在妍妍知道心疼她。

李鹏飞听不太懂母亲话里的意思，从小到大好吃好喝都是紧着他吃，时间一长对于父母偏心，他没有任何的感触。试想父母都不去心疼二姐，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心疼人？

“我吃排骨管她干什么事。”

筷子夹得飞起。

晚上和同学玩了半天，这肚子早就空荡荡的，不是因为天黑必须回来，他还能多玩一会呢。

吃饭一听母亲唠叨，满脸不情愿。

张兰啧了一声，数落儿子：“你说干她什么事儿？你和你姐吃东西向来不管旁人，做一次排骨就是固定的数量，你们两个多吃别人就得少吃……”

想想自己都多久没有吃上一口肉了？

是人就会馋，那张兰也馋。

可再馋和儿子比起来，那就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自己为儿女做了这些，她还是希望儿女能够领情。领了情将来好回报她，她好过上好日子。

又开始唠唠叨叨：“鹏飞啊，你就好好努努力吧！为了叫你上高中，妈和爸都打算叫你二姐不读书了。”

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吧！

张兰看着儿子这张不急不慢的脸蛋，她就闷火着急。

就算聪明也得使使劲啊，成天就知道疯跑就知道玩，那成绩什么时候能上来？

成绩上不来，到时候可怎么读高中啊？

一个农业户口，上不了高中那将来人生就彻底完了！

李鹏飞对母亲的决定可不感激。

开玩笑，谁爱读书？

反正谁爱，他都不爱。

脑子里飞速转着什么主意，静静盯着母亲看了几秒，张兰拿着筷子继续往他碗里夹排骨，没好气问：“我脸上有花？”

李鹏飞微微一笑，一脸讨好说道：“妈，你和我爸就让我二姐继续读吧，她成绩好将来一准能考上大学。”

家里不是条件不好吗，那二姐读书他就可以不读了。

不读书首先睡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张兰被儿子气得浑身发抖，抡起拳头对着儿子的后背恶狠狠给了两下：“说什么疯话呢？你不读书你将来干什么？你不读书将来怎么农转非，家里哪拿得起这个钱？”

面对着母亲酷似寒冰的面庞，李鹏飞泄气道：“她成绩好我成绩不好，她想念我不想念。”

念书有什么好？反正他觉得一点都不好。

“你说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就一点志向都没？她成绩好有什么用？成绩再好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你成绩好工作好才是妈妈好。”

儿子有个好前途有个好工作，这才是她的使命。

母子俩说着话呢，李京京推门进来：“我回来了。”

说着话眼睛瞄到桌子上的排骨，李京京伸手去抓。

张兰嚷嚷：“你还吃！你今天吃了多少排骨了？都进你肚子里了。”说着话就想拿着筷子去打李京京的手，可最后还是没能舍得。

大女儿也是她一天一天抱大的，打在李京京的手上，疼在她的心上。

心中埋怨一句，这孩子，遇到好吃的就没够。

李京京吃了一块还想再抓，可惜李鹏飞速度更快，最后的那一块红烧排骨已经进了他的嘴里，李京京撇撇嘴。

“妈，你偏心眼啊。给我吃就水煮排骨，我弟就吃红烧排骨！”

水煮排骨和红烧排骨的味道可差远了，她吃饭的时候要是有红烧排骨她能多吃两碗饭呢。

家里为了省钱，每天不是白菜就是土豆子，好不容易做回排骨她能不多吃两口吗。

张兰沉着脸：“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李京京噘嘴：“对了，李妍上来了啊。”

李京京扫了一眼桌面，提醒母亲一句。

张兰慌慌张张马上起身去收拾桌子，将装着红烧排骨的盘子立即收走。

李鹏飞抱着饭碗喊：“妈，我还没吃完呢。”

那汤他还要拌饭呢。

张兰哪里敢不迅速？

现在不让老二读书了，又让老二知道自己在饮食上偏着老大老三，那丫头肯定要闹。

推开厨房的窗子让红烧排骨的味道出去，然后洗了洗装着红烧排骨的盘子。

李妍推门进来，正好张兰那盘子刚洗完。

张兰带着凉水的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妍妍啊，帮妈把碗筷洗了吧，医生说妈这个病不能碰凉的。”

李妍站了半会儿，还是走到了水池前洗碗。

她说：“妈，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可我能考上大学。将来等毕了业家里的欠债我都帮忙还，行不行？”

李妍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和母亲求求情。

她已经念到高二了，而且成绩优异，她能考上大学！

家里对她投资，一定不会亏的。

张兰一改刚刚的满脸严肃，看向女儿的脸上柔和了许多，伸出手替二女儿去擦脸上的泪水。

边擦边说：“妍妍你听妈给你讲，你说你拼命读书最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个家，可你不用努力也能有家，女孩子没有嫁不出去的，但你弟弟就不一样了，他一个农业户口没有书读不上大学，将来还能有什么前途？回家种地他就完了！”

“那我呢？你们能替鹏飞考虑为什么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李妍忍不住问出了搁在心里头很久的话：“我也是农业户口，除了读书我能有什么出路？妈实在不行你让我回老家和爷爷奶奶借钱，爷爷奶奶会给我的。”

爷爷奶奶最疼爱她，一定会愿意帮她。

张兰打断说：“女孩子读不读书都能嫁人，嫁了人你公公婆婆都会替你准备一切，房子啊钱。但男孩儿就不一样了，鹏飞不能混出头，我和你爸这辈子就抬不起头了。”

当年为了要个儿子，十里八村谁不晓得她和李大刚超生？

张兰就憋着这口气，打算等李鹏飞混出来以后，风风光光回乡。

“我嫁人了难道那些东西就属于我了？别人家的东西怎么可能全部给我？如果离婚，我能带走什么？我就连个窝身地都没有。”

张兰拔高音量：“你怎么就不奔着好想呢？好好过一辈子，房子和钱什么不是你的？为什么非要想着离婚？”

二女儿这是吃错药了吗？过去最会心疼人，现在怎么也学这么不懂事了？

看着摆在水池里动也没动的碗筷，张兰黑了脸。

上前两步挤开女儿：“不用你洗，干点活就要利息，我自己干！你们就可着我累吧，早晚我死了，你们就都高兴了！”

说着话，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丈夫丈夫不知道心疼她。

孩子孩子不知道心疼她。

活着还有什么劲吧。

没意思得很。

李妍背对着母亲，不去看母亲的眼睛：“妈，你还记得我老祖奶吗？她在农村嫁了九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原因？”

女孩儿的父母都认为女孩子嫁出去就能拥有一切，可公公婆婆们都是傻子吗？

自己家的财产，会平白无故都给到儿媳的手里？

一旦过不下去，那些东西全部都是属于男方，不可能会落到女人的手里。那没有任何靠山没有任何退路的女人，以后要怎么生活？出嫁父母就再也不管女儿，没有谋生没有一技之长她们该怎么办？

她老祖奶就给了答案，只能不停的嫁人。

嫁人就是为了吃口饭，有个窝身的地方。

张兰气急败坏，摔了筷子，指着李妍：“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在这里无事生非！谁都这么过来的，就你这脑子里每天都装些什么？好事一件不想天天想那些没用的，怎么我和你爸还得给你买套房？”

真是异想天开了。

鹏飞有没有房？

鹏飞都没混上，你一个丫头提这些个要求，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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