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谋逆

这是胤?第二次来皇陵，只不过他上次只是个稚龄孩童，如今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跟在皇阿玛和哥哥身后的胤祥很清楚，他这次就是一个摆设，毕竟当初不小心拿到了皇陵的名额，临出发之前，四哥还专门嘱咐他，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一边就好了。

这次他们还是在皇陵待两日，第一日在隆恩殿举行大祭礼，第二日就是到孝庄文太后、顺治皇帝、孝康章皇后和康熙的三位皇后处祭拜。

第二日，胤?并没有随着康熙和十三阿哥去其他陵园祭拜，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姨母孝昭皇后的陵前。

赵河出手阔绰，把墓园的两位管事远远打发出去，孝昭皇后的陵前就只剩下胤?和赵河、赵山。

等康熙依次祭拜完之后，再次回到孝昭皇后陵前，陵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皇阿玛，您还记得我姨母吗？”

康熙一怔，他没想到胤?会问出这个问题，他脑子里回忆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自己和这位第二任皇后的共同记忆。

见康熙不言不语，胤?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他往前面的火盆里添了一把纸质的元宝，火焰瞬间放大，映红了胤?的脸。

“姨母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郭罗玛嬷悲痛欲绝，但因被逼无奈，又把我额娘送进了宫。”

康熙眉头皱起，转身走到火盆前，用火钳拨几下火灰。

“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你额娘在你面前提起的？”

到这个时候，皇阿玛仍然把这一切都要归咎到额娘身上，胤?长叹一口气，问出了埋藏自己心底许久的问题。

“皇阿玛，其实儿臣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对吗？”

康熙的记忆被拉回了皇贵妃刚刚有孕的时候，他责怪林太医为什么要让钮祜禄氏有孕，若不是已故的孝庄文皇后阻拦，就直接让林太医设计皇贵妃流产了。

想到这里，康熙有一丝的心虚，此刻面对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胤?，他转身走到陵园边缘。

“你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烛光下，父子二人的影子打在两侧，就像两个对峙的士兵。

“皇阿玛，这么多年，您的冷漠和利用，儿臣都看在眼里，也从来没有怨过。”

说到这里，胤?强忍住没有让眼泪流下，他为自己不甘，更为额娘和姨母不甘。

康熙冲上来直接一巴掌扇在胤?脸上，脸气得涨红，想再打一巴掌，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胤?的手臂。

“你个逆子，朕是皇帝，更是你的阿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莫非也要学老大。”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门口的赵山拦住去路。

“皇阿玛，你以为今日能这么轻易地出去吗？”

康熙面露惊色，抬眼去看陵园周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很多黑衣打扮的人围住了陵园，他们手中都拿着武器。

“大胆，你个逆子，你竟敢谋逆，魏珠呢！魏珠！”

这么多年了，胤?不止一次从康熙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禁感慨一声，皇阿玛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

“皇阿玛，您还是要先保重身子，否则儿臣真的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胤?一边说着一边把康熙摁在蒲垫上，继续自己未完的话。

“皇阿玛，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儿臣的妻儿动手。”

康熙停止了挣扎的动作，眼里闪出一抹痛苦，随后瘫坐在蒲垫上。

胤?从旁边拉过一个蒲垫，就坐在康熙对面，盘腿坐下，拿过一根姨母陵前的香烛，放在他们中间。

“皇阿玛，您如今还觉得大哥是主动要谋逆，二哥是主动要出家的吗，都是被您逼的，包括儿臣如今，也是被您逼的。”

讲到废太子，康熙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那是他曾经最爱的儿子，却坚决地放弃了一切，也放弃了自己这个皇阿玛。

“皇阿玛，您以前把儿臣当成一把刀，儿子虽然不愿意，但是只要您下旨，儿臣就从来没有违抗过，您知道吗，起初在儿臣的预想里，儿臣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好好守着额娘和妻儿过日子。”

讲到这里，胤?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泪落下，就落在烛火旁边。

“可是儿臣在作为一把刀的过程中，看到了百姓的民不聊生，贪官的残暴无能，还有和儿臣一样挣扎清醒又痛苦的人，儿臣也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

“儿臣知道，儿臣始终是一枚棋子，是您无可奈何的选择，您其实很清楚，如今除了儿臣，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但是又不能接受儿臣的福晋，所以才要除去她。”

康熙仰天长笑，笑声回荡在陵园，十分渗人，良久才停下来。

“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你懂什么？”

胤?知道，康熙此刻不过是用这个借口在欺骗他自己，或者说，他一直在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

“皇阿玛，儿臣其实并不想坐上那个位置，更不在乎后人对儿臣如何评价，儿臣只希望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国家能够更加强盛，不至于将来被外敌入侵。”

“皇阿玛，您幼时在宫外避痘，却未见过那些病死的百姓们，但是儿臣见过，不只是病死的，还有饿死的，被打死的，冻死的，儿臣都见过。”

“可能在您眼里，这些百姓的性命如何您并不关心，可是凭什么他们生来就卑贱，凭什么他们就要被蹉跎一生，凭什么他们可以被随意践踏，人生来平等，就不应该被所谓的阶级和所谓的权力束缚。”

胤?说到这里，康熙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抬起头，在烛光中注视着胤?的眼睛，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样。

“皇阿玛，从大哥围住畅春园的那一刻起，您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尽管这话说得有些狂妄，但是康熙不得不承认，从四阿哥到十四阿哥，全都对胤?十分信服，这也是他着急要除掉蒙古福晋的原因。

“哪怕今天过后，儿臣会被圈禁，会被诛杀，儿臣都不后悔今天的决定，皇阿玛，请您也千万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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