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郑斯南继续问：“有文件吗？”

“没有。”伍多多用指甲挑出一个石籽、就用衣袖在上面按一下，觉得这样可以止血，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衣服不见得比那石籽干净多少。她边挑边说：“人家穿着制服，说你不合规你就不合规，要么避着、要么认罚，谁敢问人要文件啊。”

“那不怕他们。”郑斯南沉着地说道：“说明就是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了，所以不值当专门出个文件。”

“但谁都不知道这阵风要刮多久呀。”伍多多帮郑斯南将掌心的石籽细沙都弄干净后，看着她坑坑洼洼的手心，心里有些难受：“这只手可别废了。”

“夸张。”郑斯南将手放进装鸭脖子的箱子里冰了一下后拿出来，感觉舒服极了，这才对伍多多继续说道：“我猜就是你说的那样，有人举报，他们做做样子管两天，也算是对群众反应的问题有回应。长不了的，内部怕是连会都没正式开过，要不然不会还有人不知道。”

“……有道理，今天这两个人明显不知道。”伍多多觉得郑斯南的分析是对的，哪儿有重要的工作、工作人员不知情的呢，明显就是做做样子的。

“反正出了文件不许咱们卖，咱们就不卖。没出文件，不管他们怎么做样子，咱们都不怕。敢捉我们，反告他们滥用职权。”郑斯南拍了拍车箱，对伍多多说道：“你找地方做个正经贴纸和店招，我先去码头吆喝着卖会儿。”

“你一会儿路过工棚的时候，进去找房东要点儿药擦一下。”伍多多点头，冲着郑斯南挥了挥手后，转身往做店招的那条街一路小跑过去。

.

“一件也批发——”

“一件也批发——”

“一件也批发——”

……

郑斯南推着车在码头来回地走，反复只喊这一句。不过效果不错，码头上往来的人不买也会凑过来问两句：

“真的一件也批发呀？”

“卖的什么呀？”

“真的假？这个帽子几块钱？”

……

一上午过去，东西没卖出去几件，倒是赚足了热闹。

这让郑斯南有几分泄气。她要的又不是人气，要的是真正切切的买卖。

中午的时候她也懒得回库房做东西吃，推着车上了往返江南江北的轮渡，在上面找了个遮荫的角落席地坐着，从车里拿出一袋鸭脖子和水壶，准备就地解决午餐。

当她才啃了一截鸭脖子时，看见一个小男孩咬着手指盯着她，看那样子，过一会儿就得流口水了。

郑斯南脑子一顿，当即将水塞回箱子里，顺手拿了袋冰出来放在箱顶，然后将那袋吃了一截的鸭脖子打开放在冰袋上，这样既不会在高温下坏掉、又能让船上的人闻到鸭脖香。

“鸭脖子，四毛钱一个。”

“四毛钱一个。”

郑斯南推着车从船头走到船尾，那个小男孩也跟着她从船头走到船尾。

“有没有坏掉哟。”男孩妈妈走过去一把扯回自己的孩子，还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没有，刚才我自己还吃呢。”郑斯南笑着答，那小男孩也咬着手指连连点头。

“一根四毛？”男孩妈妈显然是想诈一诈郑斯南，只要她嘴快过脑的答了‘是  ’，她就能四毛一根买下来。

“一个四毛。”郑斯南笑眯眯地说道：“一整根的话要便宜一点，只要3块4，您买10小截的话，我算您一根的价。”

“……小姑娘还蛮会算帐的，家里是在南国里做生意的吧？”男孩妈妈被她给算笑了，从包里掏出钱包，数了一块二递给郑斯南：“给我三个。”

“好的。”郑斯南接了钱后，立即用筷子夹了三段放在纸包里递给男孩妈妈。

“小姑娘会做生意的喽，以后要发财的。”男孩妈妈接过来后直接给了儿子。

“鸭脖子——四毛钱一个——味道好得很——”郑斯南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此时船正行至江中间，江风吹过时，有种呼啸的感觉，郑斯南的叫卖声不得不继续提高音量，听起来就像和那风声在较量一样，憋着一股子劲，颇有些感染力。

“好吃得很呀——”

小男孩奶稚的声音接了一句，船上的人听了都不约而同的笑。当然，船上有小孩的也都缠着大人说要吃。

半程功夫，郑斯南的鸭脖子便卖了大半。

听见几个大人没买的孩子在哭闹，郑斯南原本担心这些家长冲她撒气，好在她收拾好推车时船已经到了对岸。她推着车飞也似的上了岸，然后一路飞奔去江南那条小吃街解决她的午餐。

“这姑娘小气的，剩下卖不掉的都不给孩子吃。”有大人抱怨说道。

“人家做生意的，送给你吃她自己喝西北风呀？”花钱买了的大人直翻白眼，笑这些人想占便宜都想得没逻辑了。

“这种路边卖的、没店铺没执照，谁知道卫不卫生，我才不敢买呢。几毛钱不多，孩子吃了闹肚子我找谁去。”那人抱着孩子，一脸不屑地往岸上走，还哄孩子说：“小推车不卫生，我们去商店买。”

“……你这是咒谁呢？”买了的家长气得直瞪眼，但上岸后还是仔细观察孩子，看他们有没有哪里不好。

.

郑斯南在街边买了点风油精、晕船药后又上了船，但这次她预估错误，这一路没有人晕船、所以她中午进的货又成了库存品。

“你简直要笑死人了，谁还不是江边长大的呀，晕船？你是认真的吗？”看了郑斯南新增的库存品，伍多多忍不住大笑：“长江游泳、轮渡通勤、竹床度夏，这是江城人必备三件套呀。”

“好吧，多卖了些鸭脖子就上头了。”郑斯南也跟着笑。

“不过轮渡上还真是个卖东西的好地方，你这一天卖的都顶上我一周的量了。”伍多多寻思说道：“江南江北两边跑的，有送娃上学的、这就能卖鸭脖子；有过来上班的，防晒袖套应该可以卖；还有过来打货的，我们的东西就少了，这些人不是目标；周末过来的学生多，可以加一些饰品、袜子内衣之内的物件。”

“有道理。”郑斯南点头：“这周你主要观察每天每时段都是些什么人在坐轮渡，卖东西倒是次要的。弄清楚都是些什么人了，咱们每天每时段卖不同的东西。一个人不够，就让三喜加入。”

PS1：这里的江南江北，并不指全国范围的江南江北，而是江城人对位于长江南边的街道和长江北边街道的叫法。

PS2：江城人好面子，不想花钱绝对不会说自己不想花钱，反会挑些毛病笑话那花钱的人傻。普通市民中，到现在也依然如此。但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算是市井生活的智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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