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英发隔壁办公的卢飞，被敲床板声吵得睡意全无，干脆幸灾乐祸地跑到我办公室，绘声绘色讲述起年英发和法规科的这桩糗事过程。

当时邵豪杰从年英发手里接过批示，看了1眼，便说：“哟，年局长，这圈画得越来越圆了，尤其是最后1甩尾，如雄鹰展翅，苍劲有力而又不失潇洒飘逸。”

年英发谦虚起来，“还有点不满意，需要继续努力练习。古局长要求，由法规科牵头，联合市种子站、植保站和新津县农业局，进行调查处置。”

“就这么点事，兴师动众不值当，咱们自己就行。”邵豪杰大包大揽下来。

新津县农业局副局长甄玉生，打电话给年英发，“年局长，你不是带队过来，处理假种子问题吗？现在都十点了，出发没有？”

“我今天有别的事，安排邵豪杰带队过去。我打电话问下，看是怎么回事？”

“单位不给派车！不派车，我就不下去，争的就是这口气！”邵豪杰在电话里决绝地对年英发说。

年英发只好打发自己的司机，拉着邵豪杰下去调查。

邵豪杰带着副科长姚想、科员乔初，在甄玉生的陪同下，到报损的农户玉米地，简单测量1下，做出初步结论，出苗率只在百分之3十到5十。

邵豪杰问：“你们还有留存的种子和包装袋吗？”

几十个农民在1大堆袋子里，挨个抖干净，也只有1捧剩余种子，于是团团围着邵豪杰7嘴8舌说：“种子剩的是不多，可你看，种子包装袋上的标签，都是2次撕换过的，假冒伪劣种子无疑。我们这些户，涉及1百2十多亩，这季彻底绝收了。领导必须给我们做主，让经销商赔偿损失……”

邵豪杰被人群围得有些不耐烦，便背着手，腆着肚子，皱着眉，官气十足地说：“你们说假冒伪劣就假冒伪劣呀？要用证据说话。散开，散开吧！”转过身来，大喊1声，“姚想，给他们开1张《农业执法现场巡查记录表》。乔初，把所有证据拍照留存，收集部分包装袋，种子密封后，带去检验。”1指在场的人，“你们耐心等待检验结果吧。”

甄玉生在1旁提醒，“邵科长，人们只提供了1捧种子，不符合扦样要求，是不是再搜集点别的证据？”

“没必要！”说完，扭头走向汽车。

1晃两个月过去，年英发早把这事忘到脑后。

邵豪杰拿到种子检测报告，对应下出苗率和包装袋问题，认定利达种子经销部，销售了假冒伪劣种子。启动立案调查程序，形成处罚结论。

在办公室里，邵豪杰电话喊来乔初，“你找1下别的市类似的行政处罚书，交给姚想改动1下，送年英发签发。”

1脸稚真的乔初干起活来利索，很快在电脑上搜出1张类似事件的行政处罚书，打印出来交给姚想。

姚想接过来随意地看了1遍，随意地改动了几个地方，便随意地交给邵豪杰。1切如同他长得1样随意，再怎么端详也难找出个性特点。如同他穿衣服1样随意，春秋两季都是1身皱巴的黑衣服。有人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穿，他随口1说：“经染，耐脏。”

邵豪杰拿着处罚书找年英发签字。

年英发接过来，习惯性地翻了翻，习惯性地说：“嗯，先放下，我仔细审看下。”

邵豪杰1听，心里这个乐，能不能换套说辞，1直这么说，早都听烦了。明天下班前，还准准1个电话，1定是老1套话！

第2天下午，距离下班还有十5分钟，姚想、乔初聚在邵豪杰办公室，打赌猜着电话响起的时间。

距离十1分钟，电话铃响起。

乔初腼腆地说：“比以往晚了1分钟，我赢了！”

邵豪杰放4地笑笑，模仿着年英发的口气，“邵科长，过来1下！”摁下免提，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腔调完全1致。

挂断电话，你瞅我，我瞅他，3人相视而笑。

邵豪杰1进年英发办公室，认准他会说，按规定再修改1下，报我审定！

事实果真如此，年英发装腔作势地原话说了1遍。

邵豪杰今天有了闲心，追问1声，“怎么修改？”

“你说！”

“撰写的时候，我已尽全力，想不好怎么改？”

“嗯！怎么改？自己回去想。”

邵豪杰心里当然清楚，他根本没有思路，没有想法，1脑袋浆糊，装装样子罢了。回到办公室，吩咐姚想和乔初，“你们把开头和结尾，简单改动1下，拖上3天送过去就行了。”

乔初不解，“为什么要拖3天？”

“显得我们下功夫呀！”姚想坏笑着解释1句。

3人1起大笑起来。

3天后，年英发顺利签发了《处罚决定书》。

姚想、乔初带着《处罚决定书》，找到市利达种子经销部。

尽管经理心知肚明，这批玉米种子有问题，心虚地接过《处罚决定书》，可不忘为自己狡辩1下，“我们已经派人调查过，主要是因为今年天气偏冷、干旱导致的，与种子质量关系不大。”边说边翻看着。看着看着，硬气起来，“你们这《处罚决定书》，虽然是开给利达种子经销部的，可不是我们，是东川市的，看看，这儿，明明写着‘东川市利达种子经销部’。”经理用手指使劲戳着。

姚想接过来1看，知道是自己只改了原稿子上的单位名称，忽略了市名，但还是1脸从容地说：“不就是错两个字吗？这点小瑕疵，抹杀不了你们种子有问题的事实，减轻不了受行政处罚的程度。不签字也行，我回去再开1张，顶格处罚！乔初，拿着，走！”

“是。”乔初把《处罚决定书》接到手，乖顺地答应1声。

经理脑筋转得快，明白顶格处罚的利害，放软身段，伸手拦住姚想。“我接受，我签字，还不行吗？”

姚想回到单位，告诉邵豪杰，《处罚决定书》上出现了错字。“没把东川市改成历山市。”

“经销部既然已经签字，接受处罚，那么案子就结了。”邵豪杰1脸无所谓。

6十2户农民，苦苦等不到回复，派代表找到邵豪杰，“科长，我们反映的事，有结果了吗？”

“已经结案。”

“那我们的损失，怎么办？”

“1是双方协商，1是去法院起诉，赔多赔少，听从法院判决。采取什么方式，自己选。”

“经销部死撑着说，责任不在种子，在天气，不赔！”

“那，只能到法院起诉了。”

“起诉可以，但必须把你们调查的结果和结论给我们，要不，法院不受理。”

邵豪杰猛然想起，《处罚决定书》上的“东川市”，1口拒绝：“我们不会提供，非要不可，让法院来提取相关证据好了。走吧，我还有事。”强行把人撵出门外。

6十2户农民，不断派代表，找经销部，得到俩字：“不赔！”找法院，仨字：“不受理！”找邵豪杰，5个字：“就是不提供！”

卢飞讲着讲着，情绪激动起来，“哼，这真是山中无老虎，小猴子称霸王，能不搞得鸡飞狗跳？农民被逼无奈，才拉家带口，围了政府大门，讨要说法。年英发和法规科这帮人，真如被丢在地上的泥鳅，起先还蹦跶两下，现在只剩干张嘴喘气的份，活该如此！”

我陪坐在沙发上，听卢飞讲了1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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