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天，赵容与看到了乔璃月的眼神。

像是神女的悲悯，却又直戳了赵容与的心脏。

他想，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看我的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身在局外，却又爱我的人。

赵容与曾经设想过许多次，也许有朝一日，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这世界上除却憎恶他的人，也不会再有什么惦记他的。

百年后的耻辱柱上，人人也只会说，哦，怀王赵容与，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奸臣。

反正他那时候早已经是一捧灰了，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可乔璃月是不同的。

初次见面，他就看到了乔璃月眼中的恨意与算计。

她不同于任何的世家女子，哪怕带着一份端庄，可端庄之下，也藏着野心勃勃。

赵容与起初只是想借由她去挖出来点真相，可是后来，却又被这个人吸引。

“你知道的，人性本恶，贪婪、欲壑难填。我原本想着，总归是一个将死之人，不该奢求太多。”

所以他总是在回避着，想要对乔璃月好，可又怕对她太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等他死了之后，人该怎么办呢？

赵容与不舍得。

“我这人太过自私，如今又不甘心了。”

他看着人，一字一顿的剖析着自己。

他说他不甘心，乔璃月在那一刻看到了他眼底的欲望，和遮掩不住的情愫。

为什么会不甘心呢，因为爱意会膨胀，到了容纳不下的地步，那便是要生要死的疼

痛。

眼下看着赵容与，乔璃月觉得自己有些眩晕。

她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要醉倒了。

那点眩晕之下，是剧烈跳动的一颗心，还有她心里充盈饱胀的爱意。

足够让乔璃月指尖都在发抖。

她张了张口，问：“赵容与，你为什么不甘心？”

她没有叫王爷，也没有客套。

这一刻，没有什么摄政王，没有什么当权者。

褪去了所有的世俗之外，她在问的，是赵容与这个人。

她心知肚明，却要从赵容与的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一个足以让她这颗心安分下来的答案。

赵容与如她所愿。

他贴近了人，这次的距离越了界，也带着男人的气势碾压。

可是当遇到了爱，哪怕是野兽，也要俯首称臣。

所以那一身的气势，又成了弱势的姿态。

他说乔璃月。

“我不甘心，这辈子跟你只是朋友。”

朋友、知己，卡着那条线，说我们只是友人。

或许会很安全，甚至于将来赵容与死了，乔璃月都会对他念念不忘，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上香敬酒。

可他不甘心的。

“赵容与孑然一身，到了如今权势地位都是过眼云烟，这颗心也满是阴谋算计。唯有心尖尖上一点干净，里面容纳了一个人。”

他看着乔璃月，一字一顿：“那个人叫乔璃月。”

他说：“我心悦你。”

赵容与这句话，让乔璃月的一颗心重新回落到了地面。

像是猜测了许久的一个答案，终于到了她的眼

前，反而让乔璃月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她知道赵容与心里有自己，但是没想到，赵容与会跟自己告别。

就如同她准备了许久，本打算亲口说出，如今却被赵容与抢了先。

这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懵。

许久，才问：“那，为什么是今天？”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她说出这句话。

乔璃月说话的时候，赵容与一直在盯着她，生怕她眼中有抗拒与厌恶，幸好，这种设想没有出现。

就连询问，也带着点茫然，让赵容与的一颗心都软了下去。

他轻叹了口气，很认真的跟乔璃月说：“因为，我是恶人啊。”

跟人剖析了自我，许多话就很容易说出口了。

比如：“我想了很久，本打算带进棺材里去了。但我这人，十分自私，不想留有遗憾。”

在此之前，赵容与也在挣扎，可今天凤无涯的话，点醒了他。

这么跟乔璃月看似有边界，但其实，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明明知道的，乔璃月心中也有他。

所以，为什么要维持着那一道防线，以为是安全区，实际上却是另外一种的负心。

赵容与心血来潮，却又蓄谋已久。

他跟乔璃月告白之后，这会儿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赵容与并不是想求一个结果。

他只想让乔璃月知道。

甚至不惜为此诋毁自己的名声。

“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还要拿

这些出来，让你心知肚明。乔璃月，我很自私，但你不同。”

乔璃月整个人都有点懵，她有一种意料之外却又果然如此的感觉。

好一会儿，才轻声反问：“赵容与，你怎么知道我不自私呢？”

她看着眼前人，眼眶都有些湿润。

原本觉得，就这么守着一个秘密，也很好。

可是后来她不知足，她想说出来。

但现在，赵容与先了她一步，于是乔璃月酝酿了许久的话，就有了倾泻的渠道。

因为是他先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心悦你呢？”

乔璃月看着人，眉眼弯弯的笑，眼中却带着点水色：“你方才的话，本来是我想说的，可是先被你抢了去。赵容与，这算不算你又欠我的？”

明明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赵容与先是一愣，声音都带着点暗哑：“是。”

赵容与弯着唇，眉眼笑意堆叠：“我欠你的。所以，乔小姐要什么补偿？”

这次，乔璃月倒是回答的快：“补偿就不必了，不过有个东西，原本没找到合适机会，现在倒是刚好。”

她说这话时，解下了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赵容与：“诺。”

绣活儿十分差劲的乔小姐，熬夜做出了一个成品，歪七八扭到自己都不忍心再看第二遍，眼下倒是有胆量送到赵容与的眼前。

赵容与诧异的看着她，接过了帕子，习惯性的先夸赞：“好漂亮的——”

话说到一半，又顿了顿，再开口的时

候，就带了点迟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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