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食粥的，都是贫苦人家，食不果腹迫于无奈才来接受救济。

若是米太好，寻常百姓穿破衣烂衫过来，她们也辨别不出来。

但是粥是有限的，他们吃了，那么真正贫寒的人便吃不得。

换成残次一些的粥米，但凡能过得下去的百姓们，就不会来喝，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吃到食物的人是贫苦的流民或乞儿。

起初知道这些的时候，两个丫鬟还有些难以接受。

“虽说是贫苦人家，可到底也是一条人命，食用这些，不是有些糟践了人么？”

那会儿乔璃月只是问：“糟践么？”

丁香说糟践，崖香却摇了摇头：“未必。”

听起来是糟践，可却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有的人因为这一碗食物而活下来。

且跟着施粥之后，她们也算见识到了，有些面黄肌瘦，形销骨立之人，只差这一碗食物，才可以活下去。

戏文里唱，乱世人不如盛世狗。

以前只是听戏曲里唱一唱，听了也就过去了，真正亲眼得见，才知有多残忍。

可再残忍，总比丢了命强。

“总归能活下去，活着才有以后。”

她俩是家生子，安国公府里待遇不错，就算是自幼学规矩伺候主子，也是没经历过苦日子的。

何况乔璃月宽厚，两个丫鬟好吃好喝，衣食住行，比那些小门户的小姐还要自在点。

现下跟着乔璃月一起做这些，也算是了解了点人生疾苦。

乔璃月听到崖香这话，笑着说了句是，又喟叹了一声：“只有活着，才会有以后。”

不同于京城中的女子，乔璃月小的时候跟着凤无涯到处跑，见识了太多的穷人，也知道什么才是人间疾苦。

这也是她做药铺的初衷。

因为见识过贫苦日子的艰难，才想要尽一点自己的力量，也许只是绵薄之力，也许只是星星萤火，可这世上，若是多一些萤火，世间也就亮起来了。

即便只有她一个，可是能够照亮一个人，那么便有一个人免于受苦。

不管如何，乔璃月都是觉得值得的。

何况，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还有赵容与啊。

赵容与做了那么多，哪怕知道的人很少，可是收益的人却是真实的。

做人当俯仰无愧于心，这一点上，赵容与做到了。

而她也在努力做。

这一夜，乔璃月睡得很好。

室内的烛火已经熄灭，唯有窗外影影绰绰的光透进来，洒在床前的屏风上。

乔璃月躺在床上睡得安稳，而她的枕边，放着一枚扳指。

那是赵容与的。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乔璃月那点疲惫就被缓解的差不多了。

她伸了个懒腰，先偏头看了看一侧的扳指。

当初赵容与送给她的时候，乔璃月还不大肯要，但如今瞧着这一枚扳指，倒是觉得自己收下的十分好。

人不在，可是他的物品在，就足够让乔璃月一夜好梦。

她起来后，先把赵容与的扳指收了起来，想了下，又放在了贴身的荷包里。

洗漱完后，先去给宋青瑶请了安，陪着母亲吃了早餐，母女聊了一会儿，乔璃月这才出门。

知道女儿出去要做正事儿，宋青瑶也不拦着，只叮嘱她万事当心，等到乔璃月走之后，也忙碌了起来。

年下迎来送往的事情不少，宋青瑶不愿意让这些分了乔璃月的心，都由着她自己接了过来。

至于乔璃月，她也更忙碌了。

当然，忙碌所带来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先前她开药铺的时候，日日给百姓们看诊，当时大家也都觉得乔璃月是个不错的人，但当时也有人说她沽名钓誉。

一个女子，还是个休夫的女人，不在家里老老实实的躲好，却要出来做这些事情，不是想要借着名声谋取利益还是什么？

那时候还有一群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说什么：“这种女人，败坏门风，我家是绝对不肯容得下此等女人的。”

也有人附和：“确实，除非安国公府肯拿出丰厚的嫁妆，再替我家里谋些好处，说不定我们还能考虑考虑。”

一群寻常根本接触不到乔璃月的人，却因为这种事情，开始有了意淫幻想的资本，于是嘴里的话就愈发不中听。

可惜说肮脏话是要烂舌头的。

才出门没多久，就因着点别的事情摔到了沟里。

当然类似于这种流言，断断续续的不消停，可也不太敢在明面上说的。

因为即便乔璃月是沽名钓誉，可她给百姓们谋取到的，却是真真切切的利益。

那是能撑过冬日的药材。

后来也不等旁人处理，在乔璃月这里看诊的人，先主动的替乔璃月维护名声——

这可是治病救人的活菩萨，若是真的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不看诊了，谁还管他们这些下等民们的死活？

双方吵闹的你来我往，最后还是东风压倒了西风。

背地里虽然还有念叨的，却不大敢当着面儿说了。

但如今却不同。

如今乔璃月带着一干人等来施粥，比起来看病，食物才是人们日日都需要的。

这也是另一种的救人。

疾病兴许要不了命，可若是饿的久了，是会饿死人的。

先前的流言蜚语散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人真真切切的感激。

他们说乔璃月是菩萨。

“若不是菩萨下凡，怎会如此厚待我们？”

还有人在背地里编故事夸赞乔璃月，说她先前是在渡劫。

“那齐家是狼心狗肺之人，还通敌叛国，简直是罪大恶极。幸好如今齐家已经认罪伏法，乔小姐也成功度过劫难，日后便是要得证大道了吧！”

乔璃月起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觉得臊得慌，一面又有点好笑的无奈。

她早知道流言猛于虎，但怎么都没想到，流言能够传到这么一种离谱又好笑的程度。

偏偏还真的有人信了。

于是，说她菩萨的人愈发的多，就连赵容与都听说了，跟她见面的时候，还要调侃人。

“这不是菩萨下凡了么，看来今日我也是有福之人了。”

赵容与神情促狭，乔璃月睨了他一眼，有点无奈：“王爷特地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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