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茶杯应声落地，瞬间碎得四分五裂。

冯掌柜赶紧低下了头，面对处于盛怒中的东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林向宁气得脸都变形了，“林雪雁，你可真狠啊！”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新开的林记已经抢走了荼芜阁几乎全部的顾客。

甚至他们门口到现在还排着长队，全都是揣着银票上门求购的客人。

相比这下，荼芜阁可以说冷清至极，里面连一个顾客都没有。

冯掌柜觑了一眼他的神色，硬着头皮开口道：“东家，林记之所以生意那样好，全在于他们的定价低，要不……咱们也把价格往下调一调？”

林向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两成半的价格！那我还有什么赚头？他们有皇家撑腰，自然经得起赔，可我若是这样做，迟早有一天得关门！”

香料的售价是高，那是因为它所用到的原材料本身就很昂贵。

刨去各项成本，利润至多能占到五成。

现在直接按两成半的价格卖，那他卖出多少就得对应地亏损多少。

谁家的店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冯掌柜没敢再开口说话。

林向宁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忍不住冷嗤道：“居然比荼芜阁卖的香料还要好……周良那个老匹夫，终究是对我耍了心眼儿。”

说起这个，冯掌柜更不敢开口了。

他跟着东家一起去外地办事，等回来后就发现周良竟然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东家大发雷霆，暗中派

了大批人去寻找。

毕竟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荼芜阁售卖的那些香料大多出自周良之手。

若是周良从此消失不见了，荼芜阁可就开不下去了！

其实东家之前不是没有防备过这个问题，但找了好几个人按周良的配方来制香，甚至还派了几个人让周良手把手教，他亲眼盯着，每一个步骤都没有问题，但制出来的香就是有差别。

周良当时说是天分问题。

现在看起来，他未必没有在中间使了手段。

但他是怎么逃到林雪雁的身边了呢？

明明他派了那么多人把守，结果那人竟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还没有伤一兵一卒。

他问过那天值守的人，说是中了迷药，这才会集体晕倒在了值房里。

一直到两天后才醒来。

周良被困在小院中十几年，他又从哪里弄来的迷药呢？

以前他想不通这个问题。

直到林记开张，里面售卖的香料居然是荼芜香、百濯香这些荼芜阁特有的香料，他才知道明白过来周良究竟去了哪里。

同时也知道了到底是谁把他给救走了。

林雪雁的背后站着程姑娘。

程姑娘的背后站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这世上还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吗？

别说东家不在京城，就是东家在京城，恐怕也完全阻止不了。

林向宁捂住了自己的脸。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退，荼芜阁就面临着关门倒闭。

若真是一家荼

芜阁关门了也没什么，反正他还有其它产业。

可对面气势汹汹的模样，她们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一个荼芜阁吗？

很显然不是，她们的目的是整个林家。

不管他退到哪里，最后都是一个“无路可退”的结局。

可若是进……他又能进到哪里呢？

除了开张那天，太子殿下没有再出现在林记过。

可那些朝臣的家眷，又有哪一个不是奔着他的脸面才去买东西的？

诚然林记卖的东西是便宜，但那些人难道是缺钱的主吗？

不是。

他们是最会观察风向的人了。

那个程怀葭顶着储君之妻的名头在外面活动，还公然摆出跟他作对的模样，那些人就算不想凑这个热闹去捧她的场，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光临荼芜阁，去碍她的眼。

他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进，是万丈悬崖。

退，是一败涂地。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才好？

颓丧了一会儿，他看向冯掌柜开口道：“秦奋呢？我不是让你派人去叫他了吗？”

他跟秦奋是偶然间认识的。

那时候他刚刚接手林家的产业没几年，有一次去外面行商，路上马车坏了，带的人都修不好，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秦奋出现了。

那时候他才十来岁的年纪，但言行举止就跟个成人一样，很平淡地对着他开口道：“我会修车，但若是修好了……你得给我一两银子做报酬。”

他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后来车修好了，

他给了他一两银子。

见他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他忍不住打趣道：“少年人有了银子，还不赶紧去吃一顿喝一顿，再不然去那销魂窟体验一番……你装那么严实做什么？”

秦奋白了他一眼，很不屑地开口道：“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俗物似的……我的银子是要用来买书的，唯有读书才能改变我的人生。”

他听得一怔。

想起自己熬夜苦读的那些日子，忍不住点了点头。

的确，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人的命运。

他若没有读书的机会，现在至多就是林家的一个管事。

不像现在，掌握着整个林家的命脉。

秦奋的话让他心里产生了好感，至此两人就成了知交好友。

虽然隔着十来岁的年龄差距，但还挺能说到一起的。

这一晃，也十多年了。

冯掌柜的表情有些迟疑。

林向宁坐直了身子，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怎么，他不愿意来吗？”

就连他也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吗？

冯掌柜忙拱手道：“秦公子没说不愿意来，他说他今天正好有事要去岳家……东家，秦公子的岳家，毕竟是虞国公府啊！”

秦公子的夫人是对面那位程姑娘是同姓姐妹。

先不说她们的关系亲不亲，就说秦公子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友人，去得罪整个岳家吗？

林向宁怔忡了一会儿，他的嘴角逐渐露出一抹苦笑。

是他欠考虑了。

说起来秦奋和他是同一类人。

都

是最会权衡利弊的。

若他是秦奋，他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去靠近一个明显失势的朋友。

他只会离得远远的，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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