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越来越可以确定，戚愿就是个十分难缠的家伙，你永远不知道她的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因为她说真话时也从来都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

“周管家，让大夫看看，没事就把人送回萧将军府上吧。”陆承稍稍沉默后，终于开了口。

周管家虽然很想吐槽一句，就那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但面上却是不显露半分，只是尽职尽责地应道：“是，王爷。”

很快就有人将江菀带走了。

戚愿就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啊，我给忘了。”

“什么？”陆承没有反应过来戚愿这忽然的一下是做什么。

“她不是说有什么要事相商吗？所以，那要事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把陆承给难住了。

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出乎意料又炸裂无比，谁还记得江菀最初进府时的理由啊？

“你要去把人弄醒问问吗？”陆承觉得戚愿做得出这种不做人的事。

戚愿倒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理由是：“算了，怪麻烦的，而且她说话我不爱听。”

“看出来了。”

戚愿打了个哈欠，在丫鬟的伺候下洗了洗手，重新躺回了自己的摇摇椅上，优哉游哉地又开始了自己的悠闲度日的生活，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无法打扰她，她自己所在的地方便自成一片净土一般。

陆承看着，一时间竟是有些羡慕。

“江念。”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承褪去了试探的表情，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唤了戚愿一声。

“嗯？”

“如果……我有个万一，宸王府的大家就拜托你了。”

这一次，陆承甚至没有自称本王，而是以“我”这个陆承的个人身份拜托着戚愿。

他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戚愿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别看他表现得很悠闲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处境非常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你不是不信任我么？为什么还把府里的人都托付给我？”戚愿这次倒不是在嘲讽了，而是真的有些好奇。

陆承叹了口气：“但你是最有能力护住他们的。”

“……别想了。”戚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陆承有些诧异，就连周围的丫鬟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你以为就你的处境堪忧吗？我现在是你的王妃，要你死的人，未必要留我一命。”戚愿却是看得通透。

“但你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管谁要杀你，你都敢反抗。”

“说的就像别人要杀你，你就任他杀似的。”戚愿说完，自己先是愣住了。

她虽然不喜欢动脑筋，但也不是完全不思考。

一边的陆承见她忽然沉默，便知道她彻底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陆承在这一刻竟是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轻松，所以他笑了，随即又认命般地长长叹了口气：“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就别当臣了。”

“！”陆承闻言一怔，却见戚愿目光坦然，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大逆不道。

周围听到这话的丫鬟都吓得跪了下来，恨不得立马将自己的耳朵割了。

“你可真是……”陆承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戚愿的大胆。

“你不敢？”

陆承没有理会戚愿的激将，他依旧理智而清醒：“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为何不能？”

“很简单，齐国虎视眈眈，就算暂时退了，也不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战争一触即发，人心惶惶，再加上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和齐国勾结，这样的局势下，我再乱了，这些百姓又该怎么办？”

“为了这个，你可以赴死？”

“为国为民，死有何惧？”

戚愿不是很理解，但她知道，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对于守护他的人来说，那一定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所以这一次，她难得没有说什么风凉话。

“陆承。”

“嗯？”

“我答应你。”在他死后，护这府里众人平安。

“多谢。”陆承从椅子上坐直上身来，双手交叠对着戚愿深深地鞠了一躬。

戚愿面色平静地受了，以这个方式接下了这个承诺。

“王爷，萧将军来访，说一定要和您好好谈谈。”

就在这时，去送江菀回府的管家周直一脸为难地回来了。

戚愿闻言对着陆承挑了挑眉：“又来了？”

这个又字就用得十分精妙。

陆承看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戚愿，又看了一眼静候在一边的管家周直，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再推说不见，就有点太过窝囊了。

“一路走好。”不等陆承说什么，戚愿便主动地抬手挥了挥。

陆承闻言居然还有意思回呛戚愿一句：“抱歉，本王腿脚不好，走不了。”

但说完，还是递给了周管家一个眼神。

周管家心领神会，连忙扶着陆承坐到轮椅上，推着人出去了。

戚愿没有跟去，但因为陆承见萧彻的地方，就在她前面那花厅之中，离她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她都能看到萧彻被下人领着过去时，还遥遥地望了她这个方向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便收回，随后便进了那花厅之中。

陆承也注意到了萧彻的视线，因此也回头看了戚愿一眼。

却见戚愿躺在那摇椅上，跟个没骨头的咸鱼似的，便也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萧彻和陆承一前一后进了花厅，便掩上了门，但这并不妨碍戚愿听到他们的谈话。

好像救了陆承一命后，戚愿这听力便越来越敏锐了。

戚愿本以为这两个人见面会有一番剑拔弩张，但事实上两个人见面出乎意料的……和谐。

先是萧彻问礼：“王爷。”

陆承随意应道：“晋文不必多礼。”

晋文？嗯？是萧彻的小名，或者表字吗？

能这样称呼对方，难道陆承和萧彻之间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这倒是有些出乎戚愿的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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