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般地席而坐啃着炊饼，身后却突然冒出这句话，宋从安吓了一跳原地蹦起，回头一瞧又被吓了大一跳，连英两步上前将二人隔开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那老汉瘦若骷髅一般，倒在地上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哎呦哎呦地叫着：“我我我我……我……”

“连英，他应当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肚子饿了。”

老汉连连点头，目光紧盯宋从安手中炊饼，她试探将炊饼置于老汉身前，那老汉一把抓起塞进怀中左右打量一圈才跌跌撞撞跑了。

连英眉头紧锁：“他分明饿狠了却不吃，难不成是……”

“应当是想带回去给家人吃，又或是想找个安全地方去吃罢，想来那天流镇里供给也不充足。”宋从安看向那老汉远去方向：“要不咱们跟上去看看罢？说不定还能遇见些人。”

前路茫茫分外萧瑟，连英叹口气将炊饼收好：“掌柜的，咱们可以去看但切记不可再将食物分给他人，咱们剩下的也只够三日嚼用了。”

宋从安踮起脚尖把连英一搂：“哎哎哎！你竟这般高看我？我可没有舍己为人那种高尚品格！”

连英瞧了宋从安一眼笑着摇头。

二人往前走了阵渐渐拧起眉头，先是远远飘来一股腐臭气，说不出有多臭但就是令人作呕，再往前走了百十步那臭味愈发明显，似是十年未洗过香港脚置于炉火上又加热了一回，宋从安抬起胳膊挡住口鼻，却发现连衣服上都沾染上这股腐臭。

“掌柜的您做好准备，前方可能有大量尸体。”

尸体？想来也是，遇上这种天灾怎会没有尸体呢？可想到是一回事真见到却是另一回事。

她几乎用尽全力才忍住不吐出来，那路边皆是些瘦弱尸身层层交错，似是有人专门收尸堆在一处，那些尸体里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全是皮包骨，再仔细一瞧被压在最底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就在方才还亲眼看眼一个妇人蜷缩在死人堆前，她以为遇见活口连忙上前去瞧，可当手指触到妇人身体那刻，妇人兀自倒下，她脸色灰白发青怀中还紧紧抱着个婴儿，婴儿头凑在母亲胸前，二人身子早都僵透了，已是死去多时。

那刻她再也忍不住，连英到底是在灾民营生活过的，着实比她要冷静的多，还能轻拍她后背轻声安抚她。

“若不是亲眼所见，当真无法想象外头竟是这般惨状。”

“掌柜的常年待在上都城，没见过这些也属正常。”连英默默说着，见宋从安没说话硬挤出个苦笑：“掌柜的……”

“我知你是受过苦的，见到这些免不得又伤了回心，我估么前头也不会再有什么人，咱们还是回去罢？”

“好！”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阵阵嘈杂声响。

“哎哎呦呦！就是……就是他么！”

分明是刚才那老汉声音，宋从安刚想回头就听连英在耳边大喊：“跑！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宋从安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被人用狠了劲儿推了一把，一连往前扑出去十几米。

“掌柜的！别回头！快跑！！”

“哗啦！”

是利刃出鞘之声。

“就是他们！！那干粮就是他们给我的！哎呦！”

“把他们捉起来，快！瞧他们那细皮白肉的，哈哈哈哈！乡亲们咱们今天晚上可要开荤了！”

宋从安边跑还是忍不住回头，那竟是一大群灾民已将连英团团围住，她想折回去却见灾民中一个身影蹿上天空，连英刀刃已沾染了血迹。

“掌柜的！你快跑！你跑了我尚能自保！千万别回头！”

听了这句宋从安不敢再耽搁一秒，她这副小身板若被抓住只能连累旁人，可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些灾民方才说得话。

心中一阵胆寒，他们竟要吃人不成？？

宋从安咬牙向前跑去，耳边除却风声就只剩“咚咚咚”的心跳声，方才她尚能感到腿酸，可现下是一点儿只觉都没有了，她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只知道为了连英她不能停下……

“砰！”

………

“噼啪……噼啪……”

一股子烟熏混着淡淡草香飘进鼻腔，宋从安悠悠转醒，愣怔片刻猛然回神，这莫不是……火把燃烧的声音和味道？

她悄悄睁开条缝儿，面前是熊熊燃烧的火堆，四周早已漆黑一片，而在火堆另一边似有个人跟她一样躺在地上。

是连英？她受伤了？

“姑娘既醒了就睁开眼睛罢，别装睡了，我们不吃人。”

身后突然传来群男人憨笑，宋从安跳起，她打量着几人声音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先前说话男子朗声大笑：“姑娘看清，我们是驻守在天流镇的官兵，我是他们领头的叫叶远山。”

宋从安皱眉又细细打量一番，他们皆身着统一蓑衣斗笠看不清相貌，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是你们救了我？”

“姑娘你一个箭步扑在我们叶大哥身前，若不是咱们哥几个清醒还以为又要过年了呐！”

说罢那群人又哈哈大笑。

宋从安下意识抓紧衣襟：“我的朋友你们可见着了？”

叶远山看向火堆那边叹气：“姑娘朋友伤势严重，不过好在我们都随身带着伤药，现下已无大碍。”

闻言她连忙跑到连英身旁仔细查看，连英胳膊、肩膀、腿部都绑着厚厚绷带，又凑近闻了闻知那人所说不假。

“你们二人从何而来，安临城内除军队外应当没有平民百姓了，况且你们二人又是乔装打扮。”

她虽看不清叶远山神情，但也能听出他语气不善。

“军爷，我们二人于半月前从上都城乘船南下，到安临府是有要事处理。”

“呦！叶大哥，这两位姑娘还是您同乡呢！”

比起叶远山小心谨慎，他带的那队兵倒是随意冒失得多。

“想来姑娘也是听说了安临现下情况，你既醒了就随我们一起回天流镇罢！”他仰头看天厉声喝道：“你去把那位受伤姑娘背起，你们在前方带路，你们去后头保护！保持队形时刻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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