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艰难挣扎，踩着其他士卒将上半身探出陷坑，就见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灯球火把照如白昼，他看得清楚，黑山军已经陷入官军的包围，在失去他这位主将指挥的情况下，黑山军就像是被狼群围攻的羊群，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官军显然是早有准备，相互配合，步步为营，层层推进，黑山军在长矛、钩镰的进攻下，不断倒地而亡。后面还有弓箭兵朝人群中放箭。

    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地面上已经一片血泊，尸体枕籍，现场惨不忍睹。

    黄龙正要努力爬出陷坑，突然听得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只见中军大帐的帐篷滑落，露出里边排列整齐的弓箭兵。

    “不要啊！”黄龙吓得魂飞魄散，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应对，迎面便有无数箭矢犹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地飞来。

    噗！

    一支箭正中他的胸口，紧接着——噗！噗！噗！噗……

    几乎是一瞬间，黄龙的上半身就刺满了箭矢，像个大号的刺猬一样。

    “我命休矣！”黄龙觉得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就这么窝窝囊囊死了有些不甘心，想喊几句场面话，却又不知道该喊什么，最后只得依据本心怒吼一声，“真特么痛啊！”

    尸体栽倒在坑中，一命呜呼。

    刘明站在大帐之中摇了摇头，这些弓箭手毕竟不是专业的，他们的主业是步兵，与射声营的弓箭手比起来差远了，如果射声营在此，各种弓弩交叉搭配使用，杀伤威力至少可以再提高一倍。

    不过以天时地利的优势，伏击黑山贼也够了。

    “杀！过瘾！哈哈哈哈……”张飞哈哈大笑，舞动丈八蛇矛枪，催动胯下乌骓马横冲直撞，一冲就是一条血胡同，那些黑山贼如何能挡得住他这样的杀神？

    他已经好久没有打这么过瘾的仗了。

    “唉，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吕布斩杀了几名黑山贼便失去了兴趣，提戟后退，站在大帐边上，护卫皇帝的安全。

    能激发他战斗欲望的，只有与那种武艺高超的武将作战，或者是自己带领骑兵奔袭之时，才能找到感觉。

    这种一面倒的屠杀，无法让他热血沸腾。

    最终经过一番混战，官军斩杀黑山贼千余人，俘获千余人，张辽率领八百狼骑去追杀其他逃兵去了。

    ……

    杨奉带着援兵紧赶慢赶，还是没有来得及救援，等他距离官军营地还有四里多地的时候，便听到那边喊杀声越来越小了，几乎与此同时，大批黑山溃军正没命地往这边溃逃。

    “完了！”杨奉心中一凉，知道黄龙已败，自己再过去已经没有意义。

    于是便止住大军行进步伐，拦住一个溃逃的黑山贼道：“怎么回事？黄龙呢？”

    “我们中了埋伏，黄帅死了，官军太强了，快跑啊！”那黑山贼说完，一溜烟跑了。

    “撤！”杨奉果断一挥手，白波军后队变前队，立刻转向往回跑。

    刚跑了没多远，就听得身后有密集的马蹄声，杨奉回头一看，只见一片火海向这边快速移动过来，那是骑兵手持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全军停止，列阵！准备迎敌！”杨奉大声道，“刀牌手在前，长矛兵在后，快快，骑兵来了，列阵！”

    这些年他也没少与骑兵打交道，深知这么近的距离，步兵想要逃是不可能的了，唯有列阵应对。

    以前他打仗也与其他白波军无异，都是一呼隆涌上去，或者呼啦一下溃散掉。

    自从与官军在河内交了几次手之后，他也开始琢磨通过阵列来增加步兵的攻防能力，并作过几次初步演练，但是还没有在实战中检验过，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实战中列阵。

    “点起火把！”杨奉大声吩咐道。事到如今，只能硬拼了，好在据前期哨探，官军的骑兵数量并不多，但愿靠着这个所谓的方阵能够抵挡一阵，总胜过一溃千里要好。

    很快，官军的骑兵冲到近前，但是没有继续往前冲，而是形成一个骑兵方阵。

    再看门旗下那员大将，杨奉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是张辽！

    他和张辽已经交手过多次了，每次都是大败而归，在平皋差点就成了对方的俘虏，在温县也是见识过张辽率领骑兵冲锋的英姿，现在又看到张辽，不由得心中先怵了几分。

    张辽提刀带马，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两军阵前，一抱拳道：“杨奉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说完打量对面的白波军阵，脸上露出不屑笑容。

    杨奉不敢上前，就在军阵中抱了抱拳，没有说话。

    这种场合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点硬气话吧，自己心里着实没底，硬不起来，说点求饶的话吧，三千兄弟在身后看着呢，他也说不出来。

    “徐公明曾在张某面前数次提起将军，说将军乃是忠义之士。”张辽大声说道，“既知忠义，何不投靠朝廷？徐公明带着白波兄弟归降后，得到陛下重用，将军弃暗投明后也必将会被委以重任！”

    杨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想必将军也已经看到了，反叛是没有出路的，你们根本不是官军的对手。”张辽继续道，“别说战斗，你们恐怕连粮草都不济了吧，对了，你们或许还不知道，郭太和张燕都已经败逃，温县落入官军之手。”

    “啊？”杨奉吃了一惊，他们埋伏在这里，居然还没有得到消息，“张将军所言可是实情？”

    “句句属实。”张辽道，“而且白波军与黑山军已经视同死敌，目前正在黑山区域相互征战，杨将军却在这里伙同黑山贼埋伏官军，不觉得可笑吗？”

    杨奉彻底惊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他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说好的两波人马合兵共同对付狗皇帝嘛，怎么狗皇帝节节胜利，自己这边反倒是内部伙拼了？

    可笑的是自己还和黑山贼谋划如何一起对付官军。

    “怎么样杨将军，伱已成为孤军。”张辽继续蛊惑，“而且黑山贼随时都有可能向你发起进攻，事到如今，只有归降朝廷一条路可走。”

    张辽的声音很大，白波贼众都听得一清二楚，立刻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大帅都跑了，我们还在这里卖命做什么。”

    “我等连饭都吃不开了，哪有力气打仗？”

    “听闻当了官军的俘虏，就能吃上饱饭。”

    ……说什么的都有。

    杨奉听到身后的议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众军士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当下该如何选择，心中暗叹一声，抱拳道：“多谢文远将军相告，但真假难料，杨某还需核实，如果将军没有其他事，那么杨某便撤了。”

    说着话，一挥手，步卒警惕地缓缓后退。

    “张校尉！”有亲兵上前疑惑地提醒道，“贼人要逃了！”

    “让他们去吧。”张辽摆了摆手道。

    话音刚落，前方响起马蹄声，杨奉又返了回来，一抱拳道：“你们不要从前方这片山谷通过，绕道其他地方都是安全的。”

    “多谢提醒。”张辽也抱了抱拳道，“匈奴兵骚扰雒阳，你们在这里设伏，此乃围点打援之计，陛下早已看穿，而且我等还知道你们的具体兵力部署，匈奴骑兵四千，黑山军与白波军各两万，是吧！雒阳安然无恙，对吧。”

    杨奉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汉家气数未尽啊！”

    说完一抱拳，转身策马奔去。

    “若将军归降，张某愿意在陛下面前力保将军高官得做！”张辽望着杨奉的背影，大声说道，看着其消失在夜幕之中，便转身率领狼骑回归营寨。

    此时大营之中已经清理干净，中军大帐也重新搭建起来，众军士正在美美地睡着回笼觉。

    日上三竿之后，刘明才将众将召集起来议事。

    刘备当众通报昨夜战果，俘敌一千，杀敌一千，杀死黑山贼渠帅黄龙，缴获刀枪器械无数。

    “微臣审讯之后，已经可以确定，黑山贼与白波贼就埋伏在前面的山谷之中。”刘备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去雒阳，正如陛下所料，乃是围点打援之计，陛下圣明！”

    “昨夜其实白波贼杨奉在后面接应，只是黄龙败得太快，他没有来得及赶过来。”张辽当即把他与杨奉的对话说了一遍，道，“听徐公明说过，杨奉其实颇重义气，如今又陷入困境，若是能够兵不血刃地招降，会十分有利于瓦解敌人军心。”

    刘明听张辽说到杨奉居然告诉他不要走这片山谷，可见还真是个重义之人。

    回想起前世关于杨奉的资料，此人虽然是流寇出身，但是却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若是没有他的接应，汉献帝想要东归雒阳还真就未必能够成功。

    他也是有功于汉室江山之人，当然，现在的杨奉，也还仅仅是个反贼而已。

    不过诚如张辽所言，如果杨奉能降，对于瓦解贼人特别是白波军的军心是很有帮助的。

    这片山谷中还有四万人呢，如果能收拢起来半数，那也还有两万，想到此处，刘明的内心热切起来。

    “既然雒阳无忧，那我们也就不必急着往京都赶了。”刘明笑道，“这边山谷咱们既不穿行，也不绕行，就在此处扎营，等着杨奉来降。他们应该粮草不足了吧，文远今日给他们送些粮食，再带些酒，当然也不能带太多，够两天就行，过两天再去送。”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陛下深得兵法之要。”张辽赞道。

    “但是……杨奉有归降之意，黑山贼那边却未必便会归降。”刘明沉吟一下道，“想办法让杨奉带着他的白波贼把黑山贼吞并掉。”

    “郭太之所以攻打张燕，恐怕与一事有关。”吕布突然说道，“末将在攻打温县县衙之时，张燕故意大喊郭太的位置，其逃窜后又将后门落锁，致使郭太与胡才被关在院内，最后虽然郭太翻墙脱身，但是胡才却死于末将戟下，想必郭太深恨张燕落井下石之行径，这才一不做二不休，带兵攻打黑山大营。”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细节，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否则两波贼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开干了呢。

    张燕把郭太卖了，差点死在温县，郭太自然怀恨在心，然后就是一场反目成仇，一切都说得通了。

    “把这些细节添油加醋一番，告诉杨奉，挑拨白波贼与黑山贼的矛盾。”刘明道，“届时我等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都轻松下来，没有了雒阳那边的压力，众人也不急着回去了，于是就在营地之中安息下来，同时派人前往温县通报这边的情况。

    ……

    雒阳，蹇府。

    蹇硕、袁隗、孙坚、袁术四人正在议事。

    蹇硕将诏旨推到众人面前，道：“陛下已经降诏，让我等一定要守护好雒阳，陛下正在率领精兵猛将往回赶。”

    袁隗松了一口气，道：“如果陛下能够回京，众志成城，想来守住雒阳不难，不过说来也奇怪，匈奴兵怎么只在雒阳城下溜达了两天，然后就消失不见了呢？到底是何用意？”

    没人作答。

    孙坚、袁术两人都有点心情沉重。

    这两人可以说都是有罪之身，然而却没有做出赎罪的成绩来，孙坚没有收复弘农郡，反被李傕杀得大败，袁术虽然带兵到了函谷关，但是在与董卓的交战中，也没有什么建树。

    如果陛下回京，问罪起来，他们怕是都不会有好下场。

    袁隗看了两人一眼，心中顿时了然，两人之所以胆大妄为做下那些事，都离不开袁隗的纵容甚至授意。

    孙坚杀南阳太守，还是袁隗授意，只是孙坚一激动，连荆州刺史也杀了。

    袁术攻打宛城，并且抢劫府库，虽然不是袁隗指使，但是让袁术回老家募兵可确确实实是袁隗的主意。

    如今皇帝眼看着就要回京了，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届时该如何应对？如果严查起来，袁隗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袁隗把目光投向蹇硕，虽然极度讨厌这个人，恐怕眼下解决危急还要落在这个阉狗身上。

    ————今日立春，祝各位大佬春风得意马蹄疾，事业有成步步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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