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在苏玄脑海中不断盘旋。

    他本以为轮回镜无法显示出他的前世，但事实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镜中那个相貌与他没有任何差别，但实力却是要比他强上数十倍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说那个是我前世的前世，转世成为了一个社畜……这个猜测刚在苏玄的脑中冒出，便被他果断排除。

    轮回镜显示的只是自己上一世。

    而且虽然从镜中画面获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但苏玄还是看清对方在临死之前，将半数的神魂包裹住两个金色光团……

    所以自己前世的前世，才是那个普通社畜。

    ‘所以是上一世的我主动抹去这段记忆，然后将自身修为、神魂转化为这个所谓的反派系统？’苏玄抿了抿唇，只不过心中的迷惑没有减少丝毫……

    就好像好不容易翻过了一座大山，可眺望前方时，看到的却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头。

    前世的自己已经很强大了，哪怕只是透过轮回镜看到他重伤时的一些画面，苏玄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压力是昔日牧归池大战一众魔修的十倍有余。

    能将那种境界的修士逼迫到那种地步，那个位于高空之上的修士究竟有多强？

    自己继承了对方留下的一部分遗产，如今又了解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会不会因为这些因果，而让自己身陷如今根本无法解决的劫难中？

    还有那个男子，真的死了吗，自己身上会不会有他留下的后手……如今自己所走的路，不过是对方早早就安排好的，只等自己境界差不多了，就会沦为对方的夺舍对象？

    种种疑问盘旋在苏玄心头，但他最后只是吐出一口清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

    “你把我拉出来干嘛？”陆清璇苦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苏玄，像只小狗一样讨好道：“你让我进去嘛……我实力弱，在这里只能拖你后腿，不如你就把我放玉佩里吧，我还好修炼，没准接下来还能帮上你呢。”

    “那是轮回镜，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你要不要去看看。”苏玄没有多说，只是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镜子。

    陆清璇睁大眼睛，不过并未急着上前，而是问道：“所以你前世怎么样？”

    “不知道。”苏玄摇了摇头，“轮回镜是通过自身一些特殊痕迹追溯到前世，而能在自己转世上留下一些痕迹的，修为至少也要是阳神。”

    “那我估计也不太可能留下过什么痕迹。”陆清璇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迈步向前走去。

    镜面一点点亮起。

    “咦，我前世还真是阳神大能！”陆清璇语气有些惊讶，随后一本正经地看着镜面，生怕自己眨眼的工夫就漏下什么内容。

    最先出现在镜面的，是一片竹林。

    细雨蒙蒙，一根根青竹铺展在眼前，清秀的竹叶相互拥抱。雨滴落在竹叶之上，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轻响，令人心生宁静。

    竹林前不远处的亭子里，正坐着一个少女，少女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袍子，扎着一个高马尾，柔美中又带着几分媚意。

    “好像。”看着那个紫衣少女，陆清璇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但少说也有七分相似，若是二人能够出现在一起，只怕九成九的人都会把她们当作一对姐妹。

    少女的身前摆着一张古琴，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抚过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琴声并没有被雨声所干扰，两种声音交错在一起，反倒相得益彰，形成了一种宁静悠扬的曼妙之感。

    一曲终了后，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几日不见，师妹的琴艺又有提升啊，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再过几日我大师兄的位置，就要归师妹你了。”

    一道清扬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后便是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显然有人正朝着这个小亭子靠近。

    不知为何，站在镜子前的陆清璇，在听到这阵声音的时候，心头忽然浮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镜中多出了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一袭黑袍，同样扎着个高马尾，容貌清俊，身姿挺拔，怀中抱着一柄长剑，不论是眉眼还是表情，都带着一股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

    陆清璇下意识地看向了苏玄，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明晃晃的透露着“常威，伱还说你不会武功”的意思。

    如果说镜子里的那个少女，与陆清璇只有七分相像；那么那个黑袍少年，跟苏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玄并未去理会陆清璇的眼神，而是同样认真地看着轮回镜……

    他也没想到自己和陆清璇前世还有联系，或许能够通过这个角度，获得与自己前世有关的更多信息。

    见苏玄直接无视了自己，陆清璇鼓了鼓腮帮子，随后又重新把目光挪回镜面。

    ……

    “比试结果怎么样？”紫衣少女眉眼微微向上弯起，只不过仍旧没有抬头去看那黑袍少年，只是自顾自地拨弄着琴弦。

    “你师兄我都出手了，还能怎么样。”少年眉尖微微向上挑起，“我看修仙界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听说师尊参加论仙大比时，虽然也夺下了魁首，但终归是遇上了几个不错的对手。如今百年过去，年轻一代竟无一人能从我手上走三十个回合，真是修炼修到了狗身上。”

    “德性。”少女抬起头，嗔怪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说得有错吗，年轻一代确实不行啊，你师兄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能跟他们师尊那一辈打得有来有回……”

    “可我记得从大比一年前开始，某人深更半夜就总是到竹林来练剑。”少女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是谁我不说，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

    少年眼中闪过错愕之色，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师尊没告诉你吗，我每天晚上都会来竹林练琴，为了不影响到你，这一年我才稍稍有些松懈。不过你也够可以的，就一年的功夫了，你才开始临时抱佛脚，如今大比结束，你要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怕日后就得唤我大师姐了。”

    “没关系，算上师尊，整个道观也就三个人，你要当大师姐，那就让你当吧。”少年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姐弟我也不排斥，仔细一想，好像还更刺激了。”

    “你脑子里就只有这点东西了是吧。”少女耳根泛起一抹粉嫩，随后猛地将手边的储物袋扔向少年。

    画面到此停了下来。

    几个呼吸后，镜面所显露的景物发生了巨大变化。

    仍旧是那片竹林，仍旧是那个道观，只是这一次道观就只有两个人了。

    还有一具棺材……

    “师兄，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少女确切的说，应该是女子，此刻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地说道：“师尊陨落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丰厚的资源与财产，但那个能够守住财产的人却陨落了，只留下她还没彻底成长起来的弟子。

    “不用怕，师兄在。”比起当年，如今的玄袍男子明显要更加成熟稳重，他看着那具棺材，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如果有人要来掠夺师尊留下来的东西，那就先让他先从我的剑下活着走进道观。”

    虽然是陆清璇的前世，但接下来出现的画面中，大多都有那玄袍男子的身影。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站在道观门口，用手中的剑，斩退一个又一个来犯之敌。

    挫折与困境并没有将他们二人折断，反而像是磨刀石一般，让他们变得愈发锋利、强大。

    从紫府到阴神，然后是阳神。

    ……

    不管是苏玄还是陆清璇，此刻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轮回镜。

    轮回镜并未就这么黯淡下去，几个呼吸后镜中画面再度变转。

    仍旧是道观，只不过这一次道观各处都贴上了红纸，虽然仍旧只有二人，但气氛却是颇为喜庆。

    “师妹……”

    大婚之夜，男子没再穿着玄袍，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窘迫，他的手微微颤抖，轻轻地掀开了女子的头盖。

    “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在你应该喊我娘子。”女子双手揽住男子的脖颈，轻轻吐气道：“大婚之夜，夫君还在等些什么呢？”

    男子吻住女子唇瓣，随后将她压在身下，温柔中带着些许凶狠。

    ……

    虽然平日里两人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但看到这一幕时，陆清璇还是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却见苏玄仍看的无比认真，羞恼道：“你……你这色胚，这种东西看得倒是认真。”

    “变了。”苏玄言简意赅，陆清璇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苏玄补充道：“画面变了。”

    “嗯？”陆清璇把头转回去，发现镜中画面确实已经变了。

    只是……

    道观仍旧是那个道观，只是这次只有一个人了。

    书桌前坐着一个老人，老人扎着一个堕马髻，虽然容貌衰老，但气质却是十分优雅，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墨气，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桌子上摆着一张水墨画。

    画中是一个少年，唇角扬起，神采飞扬。

    老人左手位于画卷上方不到一寸的地方，隔空抚摸着这副画，像是在抚摸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名动天下的天才少年。

    “师兄，我们终于能见面了……”老人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浅笑，随后气息缓缓衰弱了下去。

    她的身子一点点消散在空中，最后彻底消失在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除了那千卷藏书，最终只留下了一盏不算明亮的烛灯和一副墨迹未干的画。

    烛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轮回镜的镜面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最终彻底归于黑暗。

    ……

    “看来你前世是个短命鬼啊……”陆清璇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可以开口嘲笑苏玄两句，但刚开口，心中便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悲伤。

    明明只是通过宝物，看到了自己前世的一些事情，为什么会那么悲伤……

    明明只是一个看客，明明经历这些事情的不是自己，为何自己现在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只是我们的前世，我们现在都好好的。”见陆清璇眼眶隐隐泛红，苏玄温声说道。

    “嗯。”少女点了点头，坚定道：“我们都好好的。”

    ……

    “师尊在道观外留下了阵法，阴神修士进不来……但阵法最多还能再维持三年。”白衣女子躺在床榻上，气虚虚弱，看着守在自己窗前的少年少女，眼中有骄傲，有不舍，也有抱歉。

    她先摸了摸少女的脸，又摸了摸少年的脸。

    这是个十分简单的动作，但却用尽了这个女子最后的力气，她闭上双眼，手从少年的脸颊上脱落。

    但那只手并未落下……

    玄袍少年握住皓腕，不让那只手落下，仿佛那就能改变已经注定好的结局。

    但最后他只能感受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一点点变凉。

    ……

    轮回镜黯淡了下去，而站在镜前的冷清妃面色复杂。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就是自己的前世。

    年少成名，未满双十，便将同代天骄压得抬不起头；步入阳神之时还未满五十，随后还未过几年，那些隐居在宗门的各个老怪物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天下无敌后，她隐藏身份，开始四处游历。

    在民风最为险恶，出过无数魔修的南离之地，她捡到了一个少年，少年身上带伤，只不过眼神却是极为凶狠。

    他的资质不错，就收下他当弟子吧……白衣女子当时是那般想的。

    于是她游历四方的时候，身后多了根小尾巴。

    而在风景秀美，出过无数文人墨客的安阳郡，她捡到了一个小女孩。

    有的时候缘分就是如此简单，可能只是对上了一眼，彼此之后的人生便会纠缠在一起。

    结束游历后，她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修建了一所道观，然后带着两个弟子隐居于此。

    她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这两个孩子，能看着他们在仙途上闯出赫赫名声，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但最后她没能完成昔日的承诺，也没能实现昔日的愿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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