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戟城外，流水花园。

    已故的科奥伦亲王建造，为了儿女膝下承欢准备的避暑圣地。

    花园琼楼玉宇，雕梁画栋，院内鲜花与溪流并行，时刻处于春天的温暖气候。

    然而，

    “嘶嘎！”

    一条黑红相间的年轻巨龙歪歪扭扭的下坠，胸膛被抓出一道深深抓痕，洒下灼热的猩红龙血。

    双翅连忙拍打，矫健身形扭转，贴着花园地面重新翱翔。

    滋啦啦……

    可惜了龙血洒落的鲜花与流水，化作枯黄草叶与干涸沟壑。

    “快逃，很快就到了！”

    贝尔隆随风摇摆，紧急的望着后方。

    高高的云层上，一道庞然大物如影随形，身形摇曳间显露褶皱的深绿皮肤。

    “嘶昂——”

    瓦格哈尔低空俯冲，深渊巨口喷洒滚滚龙焰。

    “快躲开！”

    贝尔隆心惊肉跳，拽着猩红背鳍往一边拉扯。

    伊拉加斯很有智慧，配合的向一侧滑翔，冲出热带树木包围的瑰丽花园。

    很快，一大一小两条巨龙展翅齐飞。

    阳戟城。

    多恩平民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猛然发觉两条巨龙飞过头顶。

    轰隆——

    巨龙席卷狂风，扬起漫天飞沙吹刮。

    多恩平民趴在地上，用手捂住脑袋。

    一条巨龙飞过，刚一头抬头更大的一条老龙追上。

    又是一阵风沙弥漫，吹了个满头满脸沙砾。

    “龙！！”

    蓦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惊动了全城百姓。

    多恩平民四散而逃，对突如其来的巨龙充满恐惧。

    铛铛铛！

    城中钟楼敲响铜钟，号召平民躲避家中。

    同一时刻，身披土黄甲胄的士兵蜂拥而出，登上城墙时刻戒备。

    看得出来，多恩人吓坏了。

    ……

    “嘶昂——”

    瓦格哈尔竖瞳一片残忍，追逐眼前只有自身五分之一大小的年轻巨龙。

    它的身躯一直在成长，目前快要达到一百四十米。

    除了发育不正常的贪食者，没有一条巨龙可以媲美。

    “嘶嘎！”

    伊拉加斯夺路而逃，上下起伏的躲避深渊巨口啃咬。

    它还很年轻，体型只有三十米出头。

    放在同一批出生的幼龙中，哪怕是年长几岁的月舞、骗人精、斯拉克斯也远远不及。

    将它放在四代巨龙之中，也足以和阳炎、特塞里恩掰掰手腕。

    可惜，二十岁终究敌不过一百八十岁。

    两条巨龙穿梭沙漠，不久后抵达水流湍急的绿血河。

    轰——

    瓦格哈尔遇水更凶，庞大身形扑向年轻巨龙，找准机会张开巨口。

    “嘶嘎！”

    伊拉加斯躲避不及，喷吐漆黑龙焰反抗。

    轰然巨响，爆发出火光四溅的黑烟。

    瓦格哈尔硬抗一击，突破黑烟遮盖合拢唾液飞溅的龙吻。

    伊拉加斯竖瞳猛缩，惊恐的浑身颤栗。

    躲不掉，来不及了。

    “伊拉加斯！！”

    贝尔隆大惊失色，抽出驯龙鞭就要挥出。

    正当这时，排山倒海般的劲风袭来。

    “嘶吼——”

    绿油油的龙焰从天而降，如惊雷般劈在瓦格哈尔的龙首上。

    一瞬间，闭合的巨大龙吻僵硬，便被到嘴的年轻巨龙逃脱。

    “快走，伊拉加斯。”

    贝尔隆瞳孔乱颤，来不及分清敌我。

    伊拉加斯满怀恐惧，转瞬冲入河对岸的柠檬林，庞大身躯撞碎大片林木。

    “嘶昂——”

    遭遇袭击的瓦格哈尔愤然暴起，仰首冲上高空。

    贝尔隆闻声一瞥，只见一抹苔藓似的庞大龙影。

    轰——

    一条身形雄伟，浑身遍布伤疤，顶着一双向后弯曲的硕大角冠的绿色老龙突兀出现。

    老龙一双竖瞳凌厉，身躯从浮萍落叶堆积的绿血河底冲出，咔嚓一口咬住来犯者的脖子。

    瓦格哈尔飞错了方向，顿时失去先机。

    粗壮脖子被死死咬住，厚重的褶皱皮肤被獠牙刺破，流淌出腥臭龙血。

    “吼……”

    危急关头，瓦格哈尔做出与笨重身躯不符的动作，翻身利用后足踢踏敌人的胸膛。

    只听“轰隆”两声宛若闷雷的动静。

    老龙遍布伤疤的胸膛多出两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松开巨口转而喷出一道绿油油的龙焰。

    “嘶昂——”

    龙焰喷中头颅，瓦格哈尔吃痛怒吼，机警的拉开距离隐没云层。

    仔细可见，脖颈上耷拉着的褶皱下颚被撕破，隐隐可见血肉下的骨骼。

    赶忙振翅升空，不免第二次正面交锋。

    “嘶吼——”

    老龙也不好受，刚好的伤势再次复起，滚烫鲜血侵染雄壮胸膛。

    成年巨龙的交锋不似幼龙或年轻巨龙残酷、血腥，更没有成年巨龙对年轻巨龙老鹰捉小鸡似的戏弄。

    可往往更加简单粗暴。

    一旦狭路相逢，分出胜负只在一瞬间。

    ……

    柠檬林。

    “吭哧吭哧……”

    伊拉加斯趴在地上剧烈喘息，横跨峡海的飞行路线快将它的身体累垮。

    贝尔隆滑下龙背，抚摸一侧耷拉的翅膀，轻声安抚：“别怕，咱们暂时安全了。”

    说着，侧目望向天空盘旋的绿色龙影。

    通体苔藓色的鳞片，惨杂白色、淡黄的斑驳色彩，宛若一条从森林、湖泊中走出的远古巨兽。

    染血胸膛分外雄壮，丝毫不逊色沃米索尔的威严霸气。

    单论体型上，甚至隐隐超过沃米索尔一线。

    “那就是，三百岁的老龙？”

    贝尔隆眼神直勾勾的，脱口而出：“父亲信中提起的乌拉加斯。”

    与瓦格哈尔的老态龙钟不同。

    视线中的绿色老龙体型健硕，一双呈现乳黄色翼膜的翅膀宽大有力，浑身上下充满莫名的力量感。

    而这种感官背后，却又暗藏一种沧桑、质朴。

    “咕噜~~”

    贝尔隆吞咽一口口水，细细盯着老龙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并不寻常巨龙的残忍、凶戾，反而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心平气和的坐视潮起潮落。

    “嘶吼——”

    乌拉加斯吼声粗犷，盘旋着冲上高空，寻找另一条体型庞大的老龙。

    对方擅自闯入它的领地，不能任由来去自如。

    轰——

    下一秒，橘黄惨杂浓烟的磅礴龙焰落下。

    瓦格哈尔紧接着冲出，咧开一张深渊巨口展开扑咬。

    乌拉加斯也不是吃素的，回以龙焰抵消冲击，借助浓烟滚滚悄然脱离战场。

    再次露面时，从侧翼袭击寻找目标的瓦格哈尔。

    可瓦格哈尔不愧身经百战，早有预料的躲避，探出一双龙爪擒住对方龙爪。

    轰隆——

    两条巨龙相撞，如同鹰隼般高空纠缠，互相拍打翅膀，吼叫着彼此撕咬。

    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嘶嘎！”

    忽然，逃遁的伊拉加斯原路折返，狰狞龙吻蓄满火焰。

    “龙焰！”    

    贝尔隆一声大喝，手中驯龙鞭挥舞。

    伊拉加斯向上仰冲，报复似的将漆黑龙焰喷向瓦格哈尔。

    轰——

    瓦格哈尔无法分心躲避，头颅正中攻击，怒吼着加剧攻势。

    两条巨兽的厮杀愈演愈烈，大块大块的鳞片、血肉脱落。

    最终，纠缠着盘旋于空，像罗盘似的不断下坠。

    贝尔隆不敢上前，骑着伊拉加斯窜上云层。

    轰隆隆——

    两条绿色巨龙同时落地，瓦格哈尔身躯沉重，砸进两岸宽阔的绿血河中。

    霎时间，河水掀起狂狼，足以十几座城堡之高。

    “嘶吼——”

    落水的前一秒，乌拉加斯挣脱束缚，扭转龙翼滑过河水升空。

    混战短暂中止。

    咕噜噜……

    绿血河掀起一场惊涛骇浪，龙血侵染的河水煮沸似的冒出浓烟、水泡。

    瓦格哈尔一声咆哮，干瘪龙首探出河面，迈动粗壮后足爬上河畔。

    淅淅沥沥……

    庞大身躯抖落间，鱼虾和水草洒了一地，全被后足踩成泥巴。

    望着天空耷拉一条后足的对手，瓦格哈尔竖瞳闪过一丝仇恨，坚定不移的展翅腾空。

    一场血与火的较量，再度拉开帷幕。

    ……

    半空。

    眼看着两条巨龙再次缠斗，贝尔隆心底升起一抹绝望。

    “拦不住，一点也拦不住。”

    乌拉加斯确实帮他当下瓦格哈尔，却也将龙斗推上另一个顶峰。

    一个弄不好，损失太大了。

    “跟我走，伊拉加斯！”

    望着两条巨龙边打边挪到阳戟城上空，贝尔隆赶忙骑龙上前。

    此时此刻，

    阳戟城内空无一人，百姓全都缩在家中。

    隔着木板阻挡的窗户缝隙，可见两条巨兽互相厮杀。

    “嘶嘎——”

    “嘶吼——”

    一条巨龙锁住对方翅膀，一条巨龙狠狠撕扯敌人胸膛。

    “龙焰，伊拉加斯！”

    一道清脆声音响起，远处飞来一条体型较小的黑龙。

    轰——

    漆黑龙焰喷中两台巨龙，爆发出璀璨烟火。

    黑龙狡诈的低空滑翔，盘旋在阳戟城上空离的远远的。

    就这样，三条巨龙于阳戟城上空展开混战。

    橘黄、绿油油、漆黑如夜的龙焰分别涌动，犹如泼墨般肆意涂抹天空。

    火星与龙血洒落城中，立马点燃大火。

    守备军队想要阻止，只能拉开弓箭抛射，远远够不到巨龙。

    在城中百姓的惊恐目光中，混战从中午持续到黄昏。

    “嘶嘎——”

    在两条巨龙的围攻下，瓦格哈尔体力不支，率先嘶吼着跌落在地。

    因有一侧翅膀维持平衡，仅是砸塌大片民居，并未伤及根本。

    “嘶吼——”

    乌拉加斯俯视着对手，胸膛涌现激荡的狂吼。

    多少年了，没有这般厮杀。

    与食龙种的交锋不算，一个单方面碾压，一个单方面碾压。

    正当乌拉加斯打算乘胜追击之时。

    “止戈，乌拉加斯！”

    贝尔隆骑龙飞到高空，朝着三百岁的老龙大喊。

    乌拉加斯竖瞳疑惑，鼻翼微微翕动，嗅到将它拐到这片大陆的银发人类的气味。

    “吼……”

    瞥了打算起身再战的瓦格哈尔一眼，乌拉加斯打起警惕，调头准备跑路。

    它也受伤了。

    胸膛险些被抓烂、一只后足断裂以及大大小小的啃咬伤。

    “别走，乌拉加斯！”

    贝尔隆心脏怦怦乱跳，白净面庞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瓦格哈尔倒下了，双龙狂舞结束。

    可他还需要驯服一条巨龙。

    看着乌拉加斯的冷漠竖瞳，贝尔隆缓缓从龙背上爬起，颤抖着声音：“乌拉加斯，你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今天就让我来征服你！”

    言罢，来不及与身下的伊拉加斯告别，挥舞着驯龙鞭一跃而下。

    “嘶吼……？”

    乌拉加斯顿时一愣，直盯盯望着高空跳下的银发小子。

    “面对我吧！”

    贝尔隆闭眼大喊，甩出驯龙鞭紧紧缠住老龙的脖颈。

    事先挑好位置，一人一龙呈笔直的角度不断拉近距离。

    在下落的过程中，狂风凛凛拍打脸颊。

    贝尔隆大张双臂，迎接巨龙或死亡的怀抱。

    蓦然间，剧烈跳动的心脏为之一震，周身血管流淌的血液发烫发热。

    嗡——

    福至心灵般的，贝尔隆迷茫睁眼，紫眸深处划过一抹绿火。

    “吼……”

    乌拉加斯没有闪避，任由银发小子掉落在脊背上。

    贝尔隆噗通一声跌落，一连打了几个滚卸力。

    即便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也足以将他脏腑震碎。

    可偏偏神奇的一幕发生。

    呼啦——

    贝尔隆刚一落在龙背上，周身毛孔溢出丝丝缕缕的绿火，额头生出一枚绿色的菱形龙鳞。

    “飞翔，乌拉加斯！”

    贝尔龙一时忘记了疼痛，攥住驯龙鞭下达指令。

    丝毫没发现，漆黑的鞭身绷的笔直，表面蔓延出一丝丝绿火。

    他的血脉觉醒了。

    遗传自父亲的古瓦雷利亚龙王血统，在三龙混战与必死决心下激发，身体逐渐脱变为龙裔。

    “嘶吼——”

    乌拉加斯大为震撼，脑海中浮现起一道曾经一同驰骋天空的银发身影，下意识扇动双翼。

    默然回首一瞥，人影渐渐重叠，却又格外分明。

    那只是一个记忆中的懦夫，抛下它死于末日浩劫。

    背上的银发小子，却是一个怀揣与它缔结羁绊的勇士。

    “飞！飞！飞！”

    贝尔隆气喘如牛，每一句话都喷出热气：“乌拉加斯，让你我改变彼此的命运！”

    年龄太小，难以支撑血脉脱变。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清楚一点，要在昏迷前驯服这条三百岁的老龙。

    “嘶吼——”

    乌拉加斯仰天长啸，庞大身躯飞跃阳戟城，直奔海浪涛涛的夏日之海。

    它没有拒绝，深藏心底的情绪波动。

    一边展翅翱翔，琥珀色的竖瞳内闪过一抹银发小子的倒影。

    再老的龙，也无法抵御漫长时间的磋磨。

    一个合格的驾驭者，能够分担岁月的苦难。

    日落黄昏，夕阳西下。

    龙背上，贝尔隆褪去龙裔状态，迷迷糊糊的趴下。

    睁不开的眼睛望到夕阳的火烧云，一双小手不受控制的抚摸粗糙龙鳞。

    冰凉、还有点隔层的温热。

    贝尔隆困意上涨，痴痴的笑着：“你属于我，亦如我属于你。”

    他成功了。

    从今往后，这条三百岁的老龙就是他的伙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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