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咧嘴一笑，他没有出言，但心下却在默默嘀咕：“我倒是信得过你，可秦振宇是什么德行，还真就难说…”

两个人一齐走到了断崖上，秦振宇正披着一件黑色大衣，立身伞下，手中举着望远镜向远处张望。

蒋德茂敬了个军礼：“总司令，李家主到了。”

秦振宇并没有看李青，他垂下望远镜，微微眯起了双眼，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一座山都塌了，还真是大场面啊，我的人查到你们带了大量高能炸药进山。”秦振宇扯了扯嘴角，“关键问题在于，这批炸药全部是从我陇西军内部流转出去的。”

李青颇为随意的摊了摊手：“这我可不知情。”

“你的确不知情，可临港谢家惯行其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秦振宇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她就好像是在我的粮仓里开了一条盗洞，将粮食源源不断的偷运出去。我要是堵住洞口，关起门来打耗子，嚯，最后抓到的全是自家养的猫。”

“哈哈哈哈，总司令形容的真形象。”蒋德茂哈哈大笑，冲着秦振宇竖起了大拇指。

李青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笑容，径自向前迈了半步：“那你就把我当成那只偷东西的老鼠。”

“你刚刚不是还不知道么？”

“现在知道了。”

秦振宇诧异的看了李青一眼，旋即紧紧蹙起了眉头：“我比你年长，有些话还是要提点你一二。年轻人，太有担当并不是什么好事。”

刚刚这一番话，表面上是秦振宇在抱怨谢雨烟打通了陇西军内部关系，偷运了军火，实际上却是二者之间的一场博弈。

对于秦振宇这种人物，丢失了这点儿军火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且这也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可他却偏要抓住不放，无非就是想要同李青达成一致，将谢雨烟推出去做本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如此一来，李青能被成功保下，秦振宇也完美交差，至于谢雨烟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则完全不在这位陇西军最高司令长官的考虑范围。毕竟临港谢家家大业大，全身而退也未必就是不可能之事。

可这个建议刚一提出来，就被李青否决掉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秦振宇忽然冲着一边的蒋德茂摆了摆手。后者当下会意，敬了个军礼，转身招呼身边的其他手下人一起退了下去，围绕李青和秦振宇二人方圆二三十米，视野开阔，再无人迹。

“李青，你可知道这一次，你捅了多大的篓子么？”

李青不知道他所指是哪一方面，只好插科打诨：“我也知道事情不小…”

“事情不小？你都捅破天了！”秦振宇瞪着李青，“我问你，下面的人都死绝了么？”

“啊？”李青微微一怔，“你指的谁？”

“还能有谁？李青，要想让我保你，就少在这里给我装孙子！”秦振宇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是若曦告诉我的。”

“我这边的确有那么几个老家伙，自己都快入土了，还不愿意放权，成天搞东搞西，净犯糊涂。可要不是若曦对我讲，我也没想到他们连这种混蛋事都做得出来。”秦振宇紧紧盯着李青，“不过现在好了，这几个老家伙全部失踪。你现在要告诉我，他们还有没有可能回来？”

李青点了点头：“都死了。”

“你确定？”

“确定。”

两个人对视片刻，秦振宇忽然松了口气，抬起手来拍拍额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会再找若曦商量一下，只要没有人碍事，应该就可以压得下来。”

话音落下，秦振宇转身从桌子上的文件夹下抽出了一张报纸，直接递给李青：“你看看。”

“这是…”李青盯着报纸上头版头条的大标题一阵发愣。

“看到了吧。”秦振宇笑了一声，“他们的时间明显慢得很，同我们有时差，今天才是病危，人还没死呢。”

李青抬起头：“我在下面见到他的时候，至少死去两三天了，身上长满了尸斑。”

“你的时间无效。”秦振宇从李青手中抽回了那张报纸，拿在手里卷了卷，“这是大军报，它说什么便是什么。既然这老家伙还没死，你们这次惹出的乱子也就同他无关。再加之没有任何人出来搅局，恭喜你，可以回家安安稳稳睡一觉了。”

李青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秦振宇的意思，嘴角当即显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谢谢，谢谢…”

秦振宇摆了摆手：“李青，你是夹缝中的一颗石子，虽说小得可怜，却也容易粉身碎骨。在当前这种情形下，愿意帮你的人，也将面临同样的风险。”

李青点头：“我明白。”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对你诉苦。”秦振宇缓声道，“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在此之前你为我做过多少事，我又给了你怎样的承诺，这都不是我愿意救你的原因。我是军人，更是政客，只讲利害，不讲道义。”

李青再度点头：“替我谢谢若曦。”

“你倒是个明理的家伙，不过要是想表达感谢，还是你自己对她说比较合适。”秦振宇身体轻轻靠在了桌角，两只手撑住桌子，脸颊忽然泛起了笑意，“既然我们说到了这里，就同你多谈一点儿私事吧。”

秦振宇冲着一边的椅子指了指：“请坐。”

李青向旁边走了两步，然后坐了下来，可是他刚落座便后悔了。原本两个人是面对面站着，可如今却变成了李青坐在秦振宇面前，后者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这种无形之中带来的压迫感，使得李青感觉极其不舒服。

“这货一定是故意的…”李青心下嘀咕了一声，表面却依然是不作任何声响。

秦振宇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之后吐了个眼圈儿：“若曦是女儿家，又是钟家这一辈最小的一个，在长辈那里向来受宠。即便她身手再好，能力再强，可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外人，都将注意力盯在她的终身大事上。李青，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我明白。”李青应了一声，钟若曦已经三十岁了，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也难怪钟家人如此上心。而以她的身份地位，倘若有人娶了她必将是一步登天，宏图万里，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有很多人惦记。

秦振宇轻轻颔首：“我知道若曦喜欢你，可我上次回燕京，同若晴商量了整整一宿，想遍了各种可能，最后还是觉得…你不适合她。”

“李青，你走的是邪路，若曦走正路，你们是两路人，都不可能为了对方去改变。而且我也知道，你在临港有其他女人，现在正在待产。”秦振宇叹了口气，“离若曦远一点儿，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也算是对你的请求。这丫头看似沉稳冷静，实则敏感得紧，我不想让你伤害到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了她。如果她这一生只能找到你这么一个男人，我们还宁愿她孤孤单单一辈子。”

李青面容严肃，缓缓站起身来：“我懂。放心吧，我会把握好分寸。同你们一样，我也不希望若曦受到任何伤害。”

“嗯。希望你说话算数。你可以将我刚刚这番话当做老朋友的肺腑之言，不过我更希望你将它当成警告。”秦振宇咧嘴一笑，掐灭了手中的烟，“我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歇歇吧，让队医处理一下伤口，顺便换身衣服。你现在这幅模样，可以直接去要饭了。”

“谢了。”李青应了一声，转过身在两名士兵的带领下，沿着断崖走了下去。

秦振宇沉吟半晌，冲着蒋德茂招了招手。

“总司令。”蒋德茂一路小跑过来，敬了个军礼。

“把下面的入口炸掉。”秦振宇低声吩咐，“然后你派出去些人手，将这方圆三十里再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遍，不得有任何遗漏。遇到洞口，炸掉。遇到活人，抓起来。胆敢反抗，直接击毙。”

“总司令。”蒋德茂犹豫了一下，“那咱们之前抓到的那些人怎么办？”

“现在的陇西，就是一只裂了缝儿的鸡蛋，总要惹苍蝇来叮。”秦振宇微微眯起了眼睛，“之前你交上来的材料我看到了，这些人里还有海外萧家的势力，比较麻烦。我回头让秘书处列一个名单给你，重要人物偷偷放掉，以免惹麻烦。他们只是在陇西四下转转，根本没机会插手这次的事情。我们也抓不到有利证据，还不如卖个人情。至于除此之外的杂鱼嘛…”

秦振宇轻轻瞥了蒋德茂一眼：“你看着办吧。”

蒋德茂脸色猛地一变，连忙敬了个军礼：“是！”

“就这样吧，我下午返回新苑。”秦振宇说道，“这里先交给你，处理完了再回去。如果有突发-情况，让人配合你行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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