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名病人，有些带着口罩，有些干脆把整个面容都用棉布包住，只有少数几个带着墨镜，露出半张脸。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面对外界这么多的目光，都有些不自然。

        他们是病人。

        惭愧，自卑，有些甚至都自闭了。

        葛老柔声安慰道：“不要怕，我用这辈子的医德保证，你们的病，今天会痊愈。”

        “葛老，我们相信你，除了相信你，我们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一名病人苦笑道。

        其余人也是纷纷点头。

        若是不相信葛老，他们也不会过来。

        “放心吧。”

        葛广平坚定的点点头，接着做过声，朗声道：“各位，我身后这十几位皮肤病的患者，他们都是真实的患者，有医院的诊断记录，更有历年来医保的记录作为证据，他们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

        “在过去两年，甚至五年，我只能压抑住他们的病情不扩散，却不能根治，就算用最先进的医疗器材都不能，所以我很内疚和惭愧。”

        “但今天，我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重新抬起头来做人！”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缓缓问道：“你们，谁先来。”

        谁先来？

        二十位病人沉默，最后还是一位青年咬牙起身，一把解开口罩。

        哗啦！

        人群哗然。

        因为这名青年的嘴部旁边，全部都是水泡痘痘，甚至半边脸都烂了，流着浓水看起来很是恶心。

        面对这声哗然声，青年双拳捏得吱嘎作响，死命咬牙让自己不哭出来，可泪花却是滚滚流淌下来。

        这是屈辱，也是绝望。

        “我叫刘斌！我有病，为了我这个病，家里卖了县城里的房子，陪我来天河市治病一年，我是家里独子，年迈的父母为了我的病吃剩饭剩菜，露宿街头，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呜呜呜……”

        青年咆哮出声，泪花滚滚洒落。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瘦弱的身子颤栗着，指甲深深陷入皮肤，鲜血都掐了出来。

        “因为这个病，我的未婚妻离开我，工作单位开除我，邻居朋友都把我看做怪物，所有人都远离我看不起我，只有我父母不离不弃照顾我。”

        “我是有病，可我不想有这种病，我想治好它，然后赶紧出去找工作，让我父母过上稳定的生活，我有错吗！！”

        刘斌通红着眼睛怒吼咆哮，这些年的压抑几欲让他癫狂，想过自杀，可想到年迈的父母，他又坚强下来。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哭的不是自己的病，不是自己的遭遇，而是想到年迈父母，泪水不自觉的流淌下来。

        喧哗声停止。

        宁静无比。

        没有嘲笑，没有讥讽，有的只是鼓励的眼神。

        “哥们，挺住！我们挺你！”

        人群里，一道叫喊声响起。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没错，坚持住，挺住！”

        “就算你没治好，也可以来我工厂上班，男人嘛，靠实力吃饭又不靠脸！刘斌是吧，我记住你了。”

        “我也记住了，我那边还缺个实习生，待会我就去找你！”

        “挺住，兄弟，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门，别怕别担心，到时候我们捐款给你们治疗！”

        “对对，捐款！我们众筹，人多力量大，肯定帮你们解决困难！”

        人群里传来各种支持的声音。

        刘斌先是一愣，旋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身后那些病人，也是浑身一颤感同身受。

        葛广平苍老眼眸内，也是微微湿润。

        天道不公，人情至暖。

        人间自有温情在。

        “刘斌，过来吧。”

        葛广平轻声叫道，面前已经支撑着一个床榻。

        刘斌抹去泪花，目光中带着坚定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目。

        紧接着，葛广平带着消毒手套，拿过一瓶幽绿的小瓶子，从里面滴落几滴药剂在刘斌脸上，旋即缓缓用棉签涂抹起来。

        很快，半瓶药剂用完了。

        刘斌紧闭着双目，只感觉冰凉凉的感觉浸入皮肤，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等等！！

        冰冷冷的感觉！！

        刘斌陡然瞪大了眼珠子，惊呼道：“葛老，我……我开始脸上好像有感觉了，冰凉凉的感觉！肯定没错，我脸上有感觉了！！”

        在这之前，他因为脸部溃烂，半边脸都没有丝毫感觉，就如同坏死了一般。

        但现在，他却感受到了冰凉凉，虽然不强烈，但也是他这两年感受到的第一种感觉！

        “先别激动，先把眼睛闭上，我给你涂抹眼角区域。”

        葛广平和蔼笑道。

        “嗯嗯，多谢葛老，多谢葛老。”

        刘斌紧紧闭目，泪花却是从眼角滚落，同时双手紧紧抓扯着床单，内心激动无比。

        之前，他服药打针甚至是做手术，都没有丝毫感觉。

        但现在，他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希望。

        希望啊。

        曾经对他多么遥远的一个词语，现在却近在眼前。

        时间缓缓过去，随着药剂的渗透，刘斌对那种冰凉的感觉也更加清晰。

        足足二十分钟过去。

        “好了，先睁开眼睛吧。”葛广平的声音，明显是在压抑眸子激动。

        刘斌缓缓睁开眼睛。他嘴角抽搐，能够感觉到右半边脸也随之抽动，这是之前不曾有过的感觉。

        “葛老，我……我能有感觉了，是不是在坚持几个疗程，就可以好了。”刘斌激动问道。

        葛广平微微摇头。

        刘斌明亮的研究暗淡下去，却又听到一句话。

        “不用几个疗程，你现在，就已经痊愈了。”

        葛广平难得开个小玩笑，笑眯眯道：“你现在用手戳一下脸。”

        刘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用手搓动脸庞。

        唰！

        只感觉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如同胶布一般从脸上撕开下来。

        低头一看。

        手心里是暗红色的旧皮。

        “我……我这是……”

        刘斌陡然抬头，可早有准备的葛广平却是笑眯眯拎着一面大镜子。

        镜内，刘斌的右边脸已经完全痊愈。

        溃烂不见，痘痕不见，那狰狞恶心的模样也不见了，转换而至的，是微红不可见的新鲜皮肤，甚至比他原来左半边脸的皮肤还要粉嫩光滑！

        “我好了……我痊愈了？我真的痊愈了？”

        刘斌呆呆的用手摸着自己的皮肤。

        如果是正常男人，这样摸自己，肯定会被人以为是神经病，可刘斌不会，其他人也不会。

        “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爸妈，你们知道吗，我真的好了！”

        刘斌陡然蹦跳起来，朝着救护车那边嚎啕大哭。

        两名打扮朴实的白发夫妇，颤声走过来：“大斌子，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妈，爸！”

        刘斌飞扑过去，扑进父母怀里大哭，两位老人也是泪流满脸。

        “大斌子，赶紧谢谢神医，赶紧谢谢神医啊，多亏了他……”老妇人摸着眼泪道，带着刘斌就跪下来。

        砰砰砰。

        一家三口，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速度很快，葛广平就算要阻止也来不及。

        “刘斌，看到你痊愈我也很高兴，可这次真不是我的功劳，多亏了墨阁的店长，叶先生。”

        葛广平含笑挥手，同时也朝着叶默深深弯腰鞠躬。

        “恩人啊，你是我老刘家的大恩人。”

        “叶先生，太感谢您了……”

        刘斌一家子赶紧转过身，朝着叶默作势就要下跪磕头。

        “别别，别这样。”叶默赶紧上前扶住三人，笑道：“没事，看到刘斌痊愈我也很高兴，这说明我的药剂还是很好的。”

        “刘斌，之前你父母为了你的病吃了不少苦头，以后可要好好孝敬知道吗？”

        “嗯嗯，肯定，这是肯定的。”

        刘斌面色无比坚定，紧紧抱住父母沧桑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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