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蓄谋已久的开端，九炎落亲自参与，几大势力皆在掌握，用雷霆手段镇压东南，突袭西南成功，让白国看到了大周皇室的实力，亦震慑住另四大势力。

　　白国见有利可图，自然大力配合。

　　可又因为九炎落亲压边境，让白国不可能乘势入侵。

　　白国见事已至此，无法从九炎落手中讨到更多额外的好处，便遵照约定向大周朝递交国书，要求大周朝交出杀害白国小皇子的瑞枫叶，赔偿白国各种损失共计百万白银，否则不予撤兵！

　　消息传回燕京，举朝动荡。现今大周朝正是多事之秋，怎能应付国战？解决内争才是大问题，或者说内争都不要有，大家安安分分吃喝等死。

　　大周没有好战派，在丰润帝的领导下，更多的是“中庸、温和、大度”到“悲怜天下”的臣子。

　　何况大周和白国又没有生死仇恨，自然是能和平就是和平，是瑞世子带人扫残余时入了白国，造成了伤害，是铁一般的事实，只是谁能料到白国的小皇子在边城，引来了白国的怒火。

　　只能说最近风头无量的瑞世子倒霉，碰到了如此衰的事。

　　如果把瑞世子交出去能解决问题，就赶紧交出去吧，省得这帮不懂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总是吵着打打杀杀，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的时候。章栖悦强打起精神陪着近乎崩溃的忠王妃，王爷出事，儿子又出事，料是没有爱情也有亲情血肉，庄小蝶怎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加上又传言朝中一半以上官员要求交出瑞枫叶，庄小蝶已经昏迷多次，一直靠吃药维持精神。

　　庄小蝶以往红润慈祥的脸，现在变得苍白无华，半靠在床上，紧紧地握着栖悦的手，不再悲天悯人，不再嬉笑怒骂，整个人都变得枯瘦、沧桑。“你……说……怎么会这样……枫叶那么谨慎的孩子……”

　　章栖悦闻言回握住忠王妃，眼角通红一片。她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大哥仓促、欲言又止的回信中，她知道是发生了意外，可这个意外足以致命。

　　朝中正在为商议瑞枫叶的归处展开辩驳，可毫无疑问，目前保枫叶的人太少。

　　章栖悦握住瑞王妃的手，这位总给她惊喜和宠爱的婆母，她怎么能让她撑不下去？“王妃，您别多想，我娘进宫去了，或许……或许有转机……”

　　庄小蝶闻言，心里更是愧疚，望着章栖悦久久说不出话来。赵姐姐多么高傲的性子，为了她的叶儿竟然……“姐姐大恩，我没齿难忘。”

　　“王妃说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如果是悦儿出了事，悦儿相信王妃也一定像娘一样为悦儿着想。”

　　庄小蝶闻言，含着泪，更紧地握住栖悦的手，目光相对，感恩的话已经说不出口。赵玉言以为她是恨丰润的，最不济也该像上次一样紧张带着几分不甘愿来觐见他。

　　可她突然发现，坐在昔年她爱极了的朝夕宫时，心里非常平静。昔年吸引她目光的众多摆设、皇家饰品，现在依然让她沉迷：那么精致的玉雕、香案；那么缥缈的丝纱、锦缎；平常贵族夫人珍藏的珍珠在这里被串成普通帘幕的奢华，依然吸引她的眼光。

　　是人都不会对这里无动于衷，赵玉言也不例外，她曾经爱着这份权势，也爱着能给她那份荣耀的男人。

　　当年少的梦和心中的梦重叠到一个人身上，爱就变得浓烈，变得义无反顾，也让她跌得那么惨。

　　现今重新坐在这里，她也只是对极致皇权带来的荣耀动容，却无法对拥有它的男人再生一点喜恶。

　　丰润帝听到她早一个时辰到了时，惊愕了一下，急忙扔下机要处吵个不停的内阁大臣，匆忙向朝夕宫走去。经过升乾殿后面的水塘时，特意停下来，整了整衣冠，又急忙向前冲，后面的小太监几乎要飞起来才能追上平日慢悠悠的皇上。

　　爱吗？不爱吗？谁分得清？

　　那人是他少年时仅有的梦，但也被母亲打击得碎裂不堪。他亏欠她，哪怕他再小心翼翼，也是亏欠了她。

　　片刻后，丰润站在朝夕宫外，深深地吸口气，推开了朝夕宫雕龙刻凤的大门，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屋内，两位绝对不该坐在一起，不该谈笑无芥蒂的女人在寒暄，引得周围的老姑姑、大太监发出追忆的笑声，频频提及当年如何如何，好像她们是失散多年不见的姑侄，有叙不完的旧。

　　“儿臣见过太后。”

　　正中间年事已高、鹤发童颜的贵气老朽便是大周朝已快被人遗忘的太后娘娘，当年扶持幼帝、掌政十七年的铁血老太后。

　　因为其颇有手段，十七年的掌权让她羽翼丰满，爪牙遍布，所以儿子亲征后，她毅然隐退，从未再过问朝中事。

　　丰润知道，这中间有他不再见赵玉言的原因，可也无法否认，他对母亲的尊敬，对她当政时的敬佩和离开时的毫不留恋。

　　老太后仿佛才看到儿子，笑得更加慈眉善目，脸上一条条顽皮饱满的褶皱，无损她帝后年迈的风采，无论是气色、年纪、通身的气派，无一不是燕京最庄重的老太太表率。举手投足间甩燕京风烛残年的老人七八条街！

　　“丰儿还是老样子，见了你总先躲得远远的，直到你看了他对他笑了，才像小猫般往你身边冲。”

　　太后身后的老嬷嬷闻言，顿时掩嘴一笑，“老祖宗，您记性真好。可不是吗？那时候皇上才七八岁吧，就知道追着赵小姐背后跑了。”

　　屋里再次响起温柔的笑声。

　　赵玉言被闹了大红脸，可很奇怪自己面对今生的大仇人、阻碍她一切幸福的源头，怎么就没有恨起来，没有转身就走。

　　是因为她进来时太后的激动热情，还是那隐隐的慈爱温言让她想起眼前的女人曾经翻覆权贵的气魄，赵玉言想不透。

　　就像不明白，她现在乱佩服老太后干什么？关于她的时候不是早八百年就结束了？为什么面对她，还是让人不自觉地臣服，再臣服，好似多敬重都表达不出对她的敬意。

　　老太后在此待了很久，谈笑风生、和蔼可亲，临走赏赐了赵玉言很多好东西，还摸了摸赵玉言的头，苍老年迈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和一股说不明的惋惜与无奈。

　　赵玉言望着她，险些哭出来，但她忍住了，她还没那么孬种。

　　整个过程里，丰润自始至终站在赵玉言一侧，就像回到曾经，他向太后表明顽强的心迹，一定会娶了她，哪怕失去帝位时一样。

　　最后，赵玉言没跟丰润说话，决然转身离开。

　　赵玉言回去后没有见女儿，没有再同情瑞枫叶，没有可怜庄小蝶。

　　而是决定，让女儿登上那个高位，坐在曾经孝慈太后的高度，俯视天下蝼蚁！对！就是蝼蚁！

　　她彻底看明白了，她对孝慈太后而言就是蝼蚁，想怜悯了就怜悯，想打压了就打压，时过境迁后，自己还对这样的女人恨不起来！

　　这是何等的冲击力，几乎撞碎了赵玉言的骄傲，让赵玉言看到了绝望！

　　再有权势又如何？赵老夫人够强大吧？忠王府够有权吧？权老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平日庄小蝶也敢跟皇后撞衫小恶心一下皇后。

　　可，真遇到了事，那些权势能做什么？能保下一个儿子，还是能捅破了天？

　　但孝慈能，她握着世间最高的权威，起落间她有儿有女、有名有望，甚至能让敌人自尊碎裂，在她面前拼都拼不出来！

　　这是什么？是权势！是绝对威压，是男人死后，依然笑傲世间的真正女人！保护想保护的，玩弄想玩弄的，她这辈子是没希望让儿子、女儿如此了。

　　可孝慈就是给她那样的冲击力，她觉得女儿也配有那个高度。她的悦儿不似她蠢笨、无知，她的悦儿聪明伶俐、沉稳有度。

　　最重要的是，她不爱九炎落，而九炎落对她有心。既然这样，她的女儿为什么不能一搏，为什么要把命运把未来都寄托在安逸上！

　　万一不能安逸呢，万一将来儿孙被人欺负呢？就像赵玉言现在一样，再次对皇权妥协，赏赐点“破烂”东西，也要感恩戴德！

　　何况，她的女儿何其高贵！

　　赵玉言没理章栖悦一而再再而三的堵她，而是修书一封给了丰润，信上只有两个字——后位。

　　丰润帝收到信时，震惊了很久，不得不佩服母后的实力和九炎落临走前拜访皇奶奶的“孝顺”。

　　不用他苦口婆心地劝，不用他做好被赵玉言打一顿的准备，赵玉言竟然主动答应了。

　　这对丰润来讲太不可思议了！他从来不知道赵玉言如此好说话，如此善解人意。

　　可……

　　后位……

　　丰润帝思前想后很多天，小心翼翼地写了三字：皇贵妃。顶天了。毕竟……出过那种事，他想给十三争取个，咳咳，温柔干净的皇后。

　　“滚！——”

　　丰润顿时心神乱颤，唯恐自己的回答覆灭了九炎落最后一步！后位是十三承诺的，可那孩子懂什么，这种事他要跟母后一样死死把好最后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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