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悦姐姐了呗。”万静掩嘴一笑。

　　李小姐气得要死，小脸几乎挂不住。章栖悦！在初慧殿时就讨人厌，现在一样讨人厌！有什么了不起的，十三殿下现在都不愿意再提及她，她还有什么好得意！

　　以后十三殿下当了太子，想起章栖悦怎么奴役他还不让章栖悦好看！她现在也算是给十三殿下报仇！说不定十三殿下还能想起她是谁！

　　想到这里李小姐脸上闪过可疑的红晕，“说什么都没用！逞口舌之快！尉迟小姐三岁习舞，鼓舞更是她的绝学，曲风之多让教坊的姑姑都自叹不如，你还是不要给世子丢脸，赶紧回家！”说完，李小姐高傲地转身就走。

　　章栖悦没理会她，转身奇怪地问万静：“我看起来像不学无术的人吗？”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好不好！就算是以前，她也是会的，虽然不擅长，但陶冶情操绰绰有余。

　　万静站定，认真地打量悦姐姐，悦姐姐非常漂亮，肤如凝脂，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看着仿佛都能把心揪起来。这样的容貌，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能力，或者人们根本不愿意将她想得完美。

　　万静使劲点点头，“嗯，嗯，嗯。”何况姐姐还不喜欢与人交往，姐姐的那点箭术都快被说成孔武有力没有智慧了。

　　章栖悦苦笑，点点她的小鼻子，而后义薄云天地道：“好吧，我就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实力。”

　　“好耶，悦姐姐最棒了。”

　　012‘计’高一筹

　　忠王府前院非常热闹，花团锦簇的露天宴会，歌舞升平的教坊艺技，觥筹交错，美酒佳肴。

　　男人们按照品级坐着，有的品着歌舞，有的说着闲话，一派相谈甚欢的景象，仿佛谁也没有结交皇宫新贵、来攀龙附凤的意思。

　　但如果细看，人们的目光多多少少会聚集在前排的十岁皇子身上，然后露出深思和赞叹的颜色。

　　九炎落品着果酒与瑞枫叶坐在一起，面容平静，神色如旧，他不多话，亦不降尊纡贵地结交周围的大臣，仿佛对即将到手的高位没有想法。

　　瑞枫叶喝口茶，示意九炎落看宴席左下角的位置，缓缓地道：“那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很有文才，皇上点了翰林，皇后也十分中意他，想把长公主下嫁，不过他好像不甚喜欢，没有当场接旨。”

　　瑞枫叶说完，笑着跟身边的寒暄，好像没有跟九炎落说什么。

　　九炎落品着酒也好像没有听见，不曾往那里瞟去一眼。

　　“十三弟似乎对歌舞不甚感兴趣。”坐在九炎落身侧的十皇子九炎端荣是皇后派系皇子，并没有以九炎落为中心的不满和不甘。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出事时，他们同样慌张，现在好不容易十三弟入了皇上的眼，能拉拢他再好不过。

　　滔天富贵和有没有命享之间，自然选择做位逍遥王爷。“十三弟若是觉得没意思，忠王府的名戏也是值得一观的雅事，听说整个燕京的戏院加起来也不如忠王府养的名角多。”

　　唐炙闻言，立即来了兴致，“那是，章栖悦喜欢听戏，瑞哥敢不养吗？他唯恐自己养少了得罪未过门的夫人，自己独守空房，哈哈！”

　　众人闻言忍不住一阵打趣瑞枫叶。

　　聚在他们这一边的都是年龄相仿的人，跟瑞枫叶也有交情，有人起头，自然也敢打趣一二。

　　九炎落摩擦着手里的杯子，没有参与其中。悦儿喜欢听戏在燕京不是秘密，瑞世子为其搜罗各地戏子更是一段佳话。

　　唐炙见瑞枫叶没有不悦更加放肆，“我也好久没见章大小姐了，自从她不去初慧殿，就跟大家闺秀似的不出门了。我可是她的徒弟呢，改天，改天把章大小姐带出来咱们聚聚，现在就这么藏着，以后成了婚，我不更是见不到了？”

　　这一句无人附和，毕竟跟章小姐的交情不在那里，唐炙能说别人不能。

　　坐在对面的权书函听到他们提及章栖悦，看了过去。章栖悦确实很长时间不出现在人前了，燕京虽然有关于她的传闻，但多只是传闻。

　　瑞枫叶无奈地看唐炙一眼，“你就省省吧，栖悦前几天确实提到你了，不过是你去逛过风流之地后。”

　　唐炙立即闭嘴，“今天天气真好，看歌舞，歌舞，不愧是燕京教坊排练的，果然美不胜收，呵呵，呵呵。”

　　话题被带开，没人敢揪着章栖悦的话题不放，尽管很多人好奇当年的小姑娘如今会出落得怎么漂亮，但，熟悉瑞枫叶的人都知道他很宝贝他的小妻子，没人愿意因此得罪他。

　　九炎落见话题不落在悦儿身上，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眼今年的新科状元。他拒绝皇后，是怕将来无缘内阁，毕竟驸马的身份有时候会阻碍人的脚步。

　　可皇后娘娘既然看上了，他怎么能不为皇后娘娘分忧。

　　九炎落执起玉质的酒杯，刚触碰嘴角，一丝微不可察的琴音传入他的耳朵，让他瞬间一顿。相隔多年，他亦能听出悦姐姐肆意如风、孤高亮洁的指法，仿佛天生带了几分纯净，清透如水，缓缓流淌，润物无声。

　　瑞枫叶目光一顿，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内院他也请了伶人，怎么会有悦儿的琴音传出？

　　瑞枫叶不动声色地招来管家让他下去看看。

　　内院中，八角亭台前的场地外，尉迟解语如一只彩蝶，飞舞在万花丛中，轻灵柔美。

　　抚琴的章栖悦却更加空灵，仿佛吸尽了满园的春景将之尽情挥洒在她的琴指间，如墙头冒出的新竹，碧玉编织的彩旗，在她轻挑慢捻间，仿佛雨水清洗了世界波光粼粼一片清透。琴音让初春的寒意汇集音符，吹满花海，丝网在花丛中隐匿，活跃的滋长声跃入耳朵。

　　让人不禁嗔怪梦境太浅，难以记清，初春的美好画卷。

　　在场的人无不被其行云流水的琴技吸引，尉迟解语也成了她琴下的一部分，但可惜只是薄薄的一笔，让人轻易忽视。

　　一曲完毕。

　　人们甚至不去管尉迟解语有没有跳完，纷纷赞叹章家大小姐无与伦比的琴艺。

　　“庄王妃，真看不出来章小姐深藏不露。”

　　“就是，就是，不单人长得漂亮，就是这琴也是万里挑一。瑞世子好眼光，好眼光。”

　　庄小蝶胡乱笑着，她也很惊讶，心里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悦儿竟然弹得一手好琴？都怪她平时怕孩子自尊受挫不敢问，早知如此，她还不时时显摆她未来儿媳妇的本事。

　　“庄王妃好福气。”

　　“呵呵，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不如平时弹得好。这孩子刻苦，什么都比别人多学两天，哪当得起你们如此夸。”庄小蝶笑容颤抖地谦虚着。

　　众人自然毫不吝惜地继续夸，甚至有人直言要让栖悦当自家姑娘师父的。这可是实打实的认同，给予了最高赞美。

　　尉迟解语脸色苍白，她只是让章栖悦伴奏，并不是让她抢走所有目光！她最后甚至没有舞完，但章栖悦的琴声停了，害得她不得不把最后一次鼓舞挽花收住，太可恶了！

　　章栖悦透过人群，看向兀自站在花海中间的尉迟解语，轻蔑地一笑，找人伴奏就要做好被伴了的准备。

　　尉迟解语见状气得险些昏过去，她故意的！章栖悦肯定是故意的！

　　章栖悦嘘了一声，佛曰不能说，不能说。

　　尉迟解语气得冲过去要给章栖悦两巴掌。

　　她背后的侍女急忙拉住她，小声提醒：“小姐，不能乱来，这里是忠王府。”

　　尉迟解语立即收势，可她四下一打量，哪还有人看着她，所有人不是忙着巴结庄王妃就是围着章栖悦问她师承何人。

　　尉迟解语见状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她这么努力，这么……

　　尉迟夫人捂住她的嘴把她带离空荡荡的舞台中央，怨恨地瞪着被人群包围，笑容腼腆的章栖悦。她们都小看了那个女孩，那才是真正的有心机！一曲琴把女儿的好事全搅和了！

　　“不许哭！这时候哭你就是承认自己败了！”

　　尉迟解语顿时忍住眼泪，可她怎么能不委屈，她练习了那么久、学了那么久，是想跳给庄王妃看，让她看到她的努力，看到她的讨好，从而接纳自己，可都让章栖悦搅和了！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

　　完全忘了是她挑衅再三，是她指名道姓让章栖悦伴曲。

　　前院内。

　　权书函的果酒放在嘴边很久也没有咽下。

　　柳少顷好奇地碰他一下，“书函，怎么了？”

　　权书函本能地让他别出声，可是声音已经没了，一曲结束，谁在弹琴？登峰造极的琴艺他竟然没有拜访过。

　　权书函刚想冒昧地向瑞枫叶打听。

　　见瑞枫叶身边走来一人在他耳边交代什么，便停了下来。

　　瑞枫叶脸色立即难看，尉迟解语？！他可没有邀请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悦儿，真是活腻歪了，活该激出悦儿的真火自己撞到悦儿的针尖上。

　　九炎落见状叫过管家问了一遍。

　　管家看了少爷一眼，如实回答。

　　九炎落没有说什么，又跟十哥九炎端荣聊了起来。

　　瑞枫叶则在思考怎么给尉迟解语点教训，这人真是烦透了！女人不是都以矜持为美，她的矜持都喂狗了吗！竟然还有人说这是享受齐人之福，荒谬！他宁愿那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又不稀罕尉迟解语所谓的喜欢！

　　权书函避开人群走了过来。

　　瑞枫叶见状依礼节接待，让人在旁边添了一个座位。

　　虽然只是小小的举动，但是全燕京能让瑞枫叶如此相待的人不多，唐炙也没资格坐到他身边，如果章栖典不走妹妹的关系也不行。

　　权书函坐定，不避讳地问出心里的问题：“瑞世子可是请了琴师在后院助兴？”

　　瑞枫叶闻言，眼皮都没眨一下，不动声色地道：“没有。”问什么答什么，不算失礼。

　　权书函礼貌颔首，“唐突了。”然后转移话题，不再多问。

　　瑞枫叶对权书函的人品从心里佩服，小小年纪心智不俗，将来定承权老爷衣钵，成为朝中一股力量。

　　章臣盛在不起眼的角落老老实实地坐着，自从原太子失事，他事事不如意，现在如日中天的十三皇子好似跟他长女有过节，弄得他更是处处受制！

　　章臣盛恨死那对兄妹能添麻烦的本事，但偏偏女儿是忠王府的准媳妇，让他必须咽下这口气，回去看他们的脸色，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章臣盛苦恼地喝下一口米酒，对上来打招呼的人没给好脸色。忠王府后花园内，众夫人的赞叹慢慢收敛不少，友善地对章栖悦传达善意后，把话题重新牵回庄王妃身上。

　　更多的夫人若有若无地观察着万静，因为认定了章栖悦顿时觉得跟栖悦关系近的万静也定是深藏不露、谦和有礼的好孩子。

　　万夫人顿时也成了焦点，不少人旁敲侧击询问她女儿的婚事定了没。

　　万夫人打着太极不正面回答，她和老爷一样，是在等宫里的消息。她敢说，在座的夫人中，家里有年龄相当子女的都在等，反而是以前为原太子培养的一批嫡女都嫁人了。

　　夫人们的热情退去。

　　章栖悦终于能喘口气，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靠在池塘边的栏杆上呼吸下清爽的空气。太累了，笑得脸都僵硬了，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夸。

　　感觉好吗？

　　章栖悦觉得没什么稀奇的欣喜，以前她不屑，现在也只能说一般，她天生不是需要人赞誉才生存的人。她这种性格，现在她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处处弊端、时时不招人喜欢。

　　章栖悦揪了一片柳叶，扔在池塘里，绿色的弯眉在水面轻轻地荡漾。

　　尉迟解语瞅准机会脸色难看地冲过去，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愤怒地道：“你什么意思！让我出丑很高兴是不是！我喜欢瑞哥哥有什么错！”

　　章栖悦重新摘下一片叶子，看她一眼，淡淡地道：“那我让你出丑有什么错？”

　　“我——”

　　“别矫情了，是你先挑衅我的，我只是反击而已。怎么，敢做输不起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直面对的是这样输不起的对手？”

　　尉迟解语闻言，高傲的心受了很大打击，仿佛引以为傲的东西被这样一个表面温柔心里阴险的人算计了！

　　她怎么会输给章栖悦，怎么能输给她！她才该占尽人们的同情，占尽所有的言论，让人们都向着她，让人人以为她嫁不入王府是章栖悦从中作梗，她才是最无辜，最无辜的人！

　　章栖悦看了她一眼，顿觉无聊，甚至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浪费时间。“让开啦，你又挡住我了。”

　　尉迟解语看着章栖悦高高在上的态度，暗恨不已，这些姿态该是她的！章栖悦才该是输的一个，她凭什么如此目中无人，瑞哥以前是喜欢她的！

　　尉迟解语突然靠近栏杆，冲着章栖悦狰狞一笑，“章栖悦，你信不信如果我掉下去，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嫉妒我喜欢瑞哥把我推下去的？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名声可言，瑞哥还会不会娶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章栖悦恍然，一拍额头道：“好主意。”然后二话不说，拉住尉迟解语的手，顺着栏杆自己把自己推了下去！

　　扑通！

　　“啊——”声音凄惨，恐慌。你说这会是谁嫉妒谁呢？

　　尉迟解语惊恐地望着往下落的一抹嫣红，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好了！章小姐落水了！”

　　“不好了，尉迟小姐把章小姐推下水了！来人啊！救命啊！”

　　瞬间众夫人立即惊慌地围过来，就见尉迟解语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惶恐地看着池塘，不用任何言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算尉迟解语不是故意的，或者推人后后悔了，也改变不了她把章栖悦推下去的事实！

　　庄小蝶慌不择路地跑过来，见水面上一缕红色渐渐下沉，吓得就要脱鞋子去救人。

　　“悦儿！支持住！悦儿！娘马上来救你！”

　　权少夫人赶紧拉住她，“王妃，您冷静！管家！管家快！快喊人救章小姐！”

　　章栖悦在水面奋力扑腾着，一会儿沉下一会儿浮起，惊险无比，看得人心惊胆战。

　　万静吓得直哭，“悦姐姐你坚持住！快救救我悦姐姐！快点啊——”

　　侍卫立即赶到，噗咚，率先跳下水。

　　管家立即去前院通知老爷少爷，章家小姐落水可是大事！

　　尉迟夫人难得沉下脸看向女儿，不像话，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把人推下去，万一章栖悦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后半生怎么活！错！就算章栖悦没事，女儿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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