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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130章


宝鸾气得头昏眼花,又委屈又愤怒,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

        明明已经被气到哭,仍不愿示弱,泪花噙在眼眶里硬生生忍住才没大串往下掉。

        眉眼倔强,小脸仰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好似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太上皇许多年都没被人顶撞过了,猛地被个小女郎当面顶回来,倒是新奇。

        但新奇归新奇,养尊处优多年养成的不容置喙仍占上风,他呵斥一声:“放肆!”

        宝鸾昂着脖子,放肆就放肆。

        上回她就想放肆了,这次干脆过够瘾。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赐死我。”她再次说,清亮的声音响彻大殿,“我不做人侧妃。堂堂一国公主,没有为人妾室的道理。陛下执意如此,等我到了地府定向阎王爷狠狠告上一状。”

        “告状?你还要告状?”

        “有何不敢?冤死之人,自当告状申冤。要是阎王不受理,我就自己来索命。”

        太上皇气笑了,指着宝鸾:“你……”

        宝鸾立马接口道:“嗯,我放肆。”

        大概是气过了头,太上皇倒收起严厉的嘴脸,老小孩较真,不慌不忙往回找补:“你又不是真公主,摆架子给谁看。”

        宝鸾反应迅速,立刻亮出爪牙回击:“那李家历代封的公主都做不得数了。反正丢人的不是我,谁封的谁丢人。”

        她身上无双公主的封号是圣人封的,但西伐归来后,镇国公主的封号是由太上皇亲自下旨恩批的。

        当时班哥为许多人求了恩典,头一个便是宝鸾。

        她这话相当于把太上皇父子俩都绕进去骂了,而且还是有的放矢,并不能说无理取闹。

        大殿死一般的寂静,宫人们含胸低头,大气不敢出。连平日最会插科打浑的老中官此时也讳莫如深,被三公主的大胆所震惊。

        敢这样在太上皇面前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已有三丈高。老中官隐隐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说话大胆倒在其次,三公主这般姿态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瞧见太上皇半眯着眼,正试着辨认莲台下三公主的模样。

        太上皇老了,眼睛不中用了,盯着宝鸾的身影瞧了许久,招手道:“你上前些。”

        宝鸾两手提着裙子,走路像跺脚,几步的距离,走出了威风赫赫的气势。

        太上皇很少正眼看人,小辈们是何模样,远远地瞧一眼就罢,从未往心里去。从前对宝鸾只是依稀有个印象,知道是个好模样的小女郎。

        此时乍一眼看清楚,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这幅得天独厚的面孔配上傲气刚烈的神情,像极了某个旧人年少时意气风发自命不凡的样子,冲击力极强。

        太上皇按着隐隐跳动的太阳穴,心情复杂。宝鸾一时不小心流露出不耐烦的眼神,他也没有追究。

        神思飘忽,嘴里问:“你既不肯屈居人下,那让你做正妃如何?”

        宝鸾从跳起来大声喊话的那刻起,就做好了喝毒药吊白绫的准备,本以为太上皇又要说什么气死人的话,结果峰回路转,他竟主动示好。

        宝鸾蓄势待发的火力堵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好不难受。怀疑的目光看过去,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老中官见气氛有所缓和,便想卖宝鸾一个面子,提醒她快些应答。刚要动作,听见太上皇竟耐着性子再次出声重复。

        “许你正妃之位,还不快谢恩。”

        宝鸾刚刚平复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上来。晚了。她嘀咕。什么许不许的,她都没说过许班哥正夫之位呢。

        又是赐死又是威胁的,打一巴掌给一个枣,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我不要。”她鼓着腮帮着说。

        因为声音小了许多,不像刚才大声嚷嚷,太上皇耳背一时没听清楚,老中官贴心地回禀:“三公主说,她不要。”

        “不要什么?”太上皇问了句毫无意义的话。

        这回宝鸾自己把话喊清楚:“我不要正妃之位,不要侧妃之位,什么都不要!”

        本来想说不稀罕,默默咽了回去,还是见好就收。

        太上皇飘忽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将她从头到脚剐一遍,耐心全无。挥挥手,让她出去。

        宝鸾脱离苦海,一刻都不想多待,跑得比兔子还快。

        老中官将班哥从屏风后请出来,太上皇一手覆在额间,闭目养神,手指动了动,立刻就有宫人将坐席放置莲台近侧。

        班哥正襟危坐,太上皇一伸手就能触到他的距离。坐于莲花台咫尺之内,这是对继承人的亲近和示好,连圣人当年都没有的待遇。

        既然选定了继承人,就没打算更改了。太上皇对班哥大体上还是满意的,这个孩子像他,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太上皇清楚自己不是个好人。

        好人当不了皇帝,只看看他的儿子们便知道。好的都被折腾死了,剩下一个不好不坏的,当了皇帝十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愧对祖先。

        太上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些天不过是湖边吹了夜风,招至风寒侵体,一场小病,竟让人招架不住,反复发作,好一阵歹一阵,全靠金丹提神。

        虽然御医小心避讳,但是他自己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油灯枯尽,大限将至,是每个帝王最深的恐惧。恐惧之下,做出匪夷所思之举的人不在少数。

        太上皇自认清醒克制,没有做过太荒唐的事,临到头还在为祖宗基业费力操劳,值得得意一番。

        等打磨完这最后的一程,李家江山后继有人,见了列祖列宗,他说话更有底气。

        太上皇对班哥说:“你也听到了,她宁愿被赐死都不愿嫁你。这种不识好歹的人,硬留在身边有什么意思呢?以后不要再想了,这事就此作罢。”

        手中拂尘一甩,老中官下去拟旨,拟的是赐婚圣旨。

        太上皇道:“长公主讨她做儿媳,就让她做崔家妇去。”

        班哥朝老中官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理智平和,语气淡然:“安郡王刚去世,姑姑便看中小善做儿媳,实在凑巧。”

        童男童女订婚的事比比皆是,十几年不曾提过的事儿,突然大张旗鼓,说是心血来潮,傻子都不信。

        太上皇笑道:“你姑姑野心太大,仗着朕的宠爱连太极宫都敢窥视。”

        班哥面色未改,眼都懒得眨一下。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长公主若做磨刀石,份量不输圣人皇后。用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做垫脚石,太上皇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帝王心术用到极致,所有人都是工具,从绝情绝义的冷血程度来看,他们确实是爷业孙继。

        班哥在心里算,按太上皇的意愿,朝中又有一批臣子要倒霉。

        处理得当,或许能赶在太上皇大行之日,送他们下去服侍太上皇,也算是他尽一点孝心了。

        太上皇圣体如何,班哥一清二楚,或许太上皇也清楚他知道,毕竟钉子太多全藏起来太假,亮出一二,才是上上之策

        如长公主那般琐事都要打听,落了下乘,最易招人反感。

        班哥态度坦然不失恭敬,直言不讳:“难道皇阿翁不担心姑姑行事太过,丢了性命吗?”

        太上皇道:“身上若长了脓疮,迟早要发出来。晚发作不如早发作,时机得当,还能捡回一条命。”

        他紧接着说:“朕要你发誓,永远不得伤你姑姑性命。不管她做了什么,都留她一条性命。”

        班哥对长公主无感。又或者说,他对除小善以外的人,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讨厌也好,喜欢也罢,通通没有。

        太上皇的要求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影响,他轻松应下。

        太上皇得了满意的回答,紧接着提起圣人:“你阿耶和齐氏那边,该怎样就怎样。”

        竟一句说情的话都没有,对儿子儿媳毫无所谓。

        班哥没有闲心可怜他那未得关爱的父亲,自然不会多嘴,更不会假模假样展示宽容。

        太上皇假寐,班哥顺势退出大殿,离了二重门,左右无外人,挥袖一招,一个小黄门凭空窜出来,恭敬行礼。

        “殿下万福。”

        “告诉你干爹,这些日子不必送消息出来,好好服侍皇阿翁便是。”长眉入鬓,不怒自威,班哥慢声继续道,“另让他好好想一想,为何今日太上皇见三公主如见故人,知情不报,本殿最忌讳这样的人。”

        太上皇赐婚宝鸾的旨意已经过完明路,只要选好前去宣旨的人,代天子往崔府走一趟,此事就算板上钉钉。

        听说今日便有人来宣旨,宝鸾早早地准备起来,戴步摇,插花钗,一个盛装丽人就此婀娜现身,风鬓雾鬓,容光焕发。

        雅室静候,脸上笑容恰到好处,结果抬目一见来人,大吃一惊,淑女端庄之姿立时飞到天边。

        “怎么是你?”她宛如惊弓之鸟,张皇失措。

        “我主动请缨,前来宣旨。”班哥把玩手中装着圣旨的铜筒,长身玉立,姿态闲雅,目光寸寸掠过宝鸾。

        气色真好啊,没有半点伤心失意的影子。

        不像他,夜里想她想得做噩梦。梦见她远远飞走,每晚惊出一身汗。

        宝鸾忐忑不安,被他看得心肝儿直颤,姑姑不在,表哥也不在,屋门已关,人都被赶到外面去了,拔腿想跑,为时已晚。

        “这这这是在崔府,你不能仗势行凶。”她凶巴巴警告,可惜一出口就结巴,威力全失。

        宝鸾倒在班哥怀中,毫无抵抗之力,轻而易举被他攥住手腕,高举过头,按在门板上。

        “小善,你在怕什么?”他轻轻笑。

        宝鸾咽了咽涎沫,心跳如雷,越发觉得这个人笑起来好奇怪,好像坏掉了一样。

        “谁怕了?”服软是不可能的,话狠气虚,她目光往四周飘,看哪里都行就是不看他。

        班哥压下去,不让她乱动,鼻尖蹭着她的,薄唇缓缓轻移,贴着她说话:“你过河拆桥,当然得怕。”

        宝鸾心虚,干巴巴说:“没有,我没有,你含血喷人。”

        班哥搂一把细腰,笑容冷嘶嘶:“你不但过河拆桥,还死不认账。”

        “你胡说。”宝鸾颈后好似压了千斤重,慢慢低下去,怎么也抬不起来:“那……那你想怎样?”

        理亏在前,底气全无,愧疚之态一目了然。

        停下挣扎,乖顺如羊羔,嗷嗷待宰。

        班哥内心宽慰一二,总算她良心未泯,不至于让人太心碎。

        收帐不能拖,当机立断,一手捧过她后脑勺,强势地攫取她口中蜜津。

        一边深深亲吻,一边问:“嫁人嫁谁?”

        “嫁……嫁……”她脸红红的,手脚发软,晕乎乎地答:“嫁表哥。”

        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的呀。她那天在太上皇面前信誓旦旦,说肯定不嫁班哥。当然得表哥了。

        “再说一遍,嫁谁?”他怒到极致,反而淡定,笑两声,用她最喜欢的眼神勾她。

        宝鸾呜呜两声,挂在他身上,仍是坚持:“我嫁表哥。”

        “表哥就这么好?”班哥声音阴郁,她吃痛一声。细腰掐在掌心,他放轻力道揉了揉,“那我呢,我算什么?”

        宝鸾被他逼得要哭出来:“……我不知道,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班哥勾唇噙笑,语调阴恻恻:“小善,记住了,以后都这样,说不出好听的就不要说,不知道这三个字就很好。”

        宝鸾泪盈于睫,暗骂他就是个大变态,嘴巴痛,浑身都痛,使这么大劲,他就是故意的!

        班哥慢条斯理抚拢她鬓角碎发,重新打理乌发间的步摇花钗,动作细致,好似永远用不完的耐心。

        他说:“你实在想嫁表哥,那就嫁。”

        宝鸾不敢置信,差点以为他精神错乱:“真的?”

        他笑道:“你看,我说让你嫁,你还不高兴了。我若就此放手不管,只怕你更不高兴。”

        宝鸾张嘴要辩,被捂住,他继续说:“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其实表哥也没那么讨你喜欢,你喜欢他,就像喜欢童年时没有得到过的小猫小狗。小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心中都有我,你最喜欢我。”

        宝鸾的声音捂在他掌心,含糊不清,总算放开她,问:“小善,你刚刚想说什么?”

        宝鸾炸呼呼:“你放屁,你把我关起来,拿金链环锁我,还不许我见外人,我有病才最喜欢你!”

        班哥振振有词:“我爱你才那样。”

        宝鸾翻白眼:“表哥就不会!”

        班哥:“那是因为他不够爱你。”

        宝鸾气死,和这个人说不通的,算了不说了!

        班哥亲亲她额头,无奈地叹口气。

        罢,和她说不通,先让她高兴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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